接下来的这两天,热情好客的温莎小姐单独请卡比拉吃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逛了开罗不少名胜风景,还去开罗大剧院看了音乐剧,以及电影院名为电影的神奇事物,给从来没见过这些地球现代社会演出效果的卡比拉内心带来极大的震撼,不禁有点流连忘返了。
这两天温莎小姐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旅游旺季的开罗城给两人找了高级宾馆住,那些异端裁判所的人也暂时没来打搅她们。卡比拉·派西亚这两天都睡得很安稳,直到今天晚上……
卡比拉又做梦了。
她梦见了一座宏伟的古城,矗立在海角、举世无双、世界渴望的十字之城。
倘若她没见到像开罗这样的现代大都会,而是先见到这座城池,也会为其威严壮丽而惊叹折服吧。
但,就是这样一座令神明叹息的世界渴望之城……
她正手持长剑,对它手无寸铁的居民们挥剑。
她斩断了一具又一具的肉体,闯进一间比一间更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的双眼只容得下死亡的血色与财富的金色,妨碍自己的人就斩掉,能揣在怀里的就抢走,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
世界渴望之城在燃烧,上天在哭泣,大海被火焰照映得一片血色,宫殿与城池的地面被血液浸染,在它被掠之一空、焚烧殆尽之前他们不会停下。
求胡大垂怜!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听到一句异教徒的哀嚎,在主之勇士的唏嘘嘲笑中可怜巴巴地向他们的伪神祈祷,这样也方便她用长剑捅穿他们肮脏的身体。这些信仰着伪神、丝毫不值得怜悯的迷途者就是该去死,把不属于他们的田地、财富统统让给值得支配他们的吾主羔羊……
可事实却是,当她手持长剑,做着她本该对素未谋面的邪恶异教徒做的事情时,这座城市的居民们祷告的、祈求的、信仰的、恸哭的东西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哪怕远在色雷斯,语言不通,可看他们的举止,手中的十字架,都在明确地告诉她,这些人都是和她一样的同胞——情况就跟上次他们在扎拉的时候一样。
最开始在扎拉的时候,她自己对身边的战士们说:“我们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凑够船费,我们就能到达埃及!”
接着贵族们说:“我们这是为了帮助让东罗马真正的继承人登上皇位,等我们完成这一切,东罗马的皇帝就会提供庞大的军资与援军,让东方的信徒协助主的战士功成名就,讨伐异教徒!”
这样……也好吧……只要完成了这件事,只要完成了这件事,就去埃及……
“他们背信弃义!这些所谓的同胞都是背后伤人的异端,他们不值得怜悯!”
看着他们被驱逐出来的使节哀声诉苦,她跟周围的战士们同样气得颤抖,热血上涌,再次攀上这伟大的城墙,打开城门,攻入了这座世界渴望之城,这次他们不再节制,这座城今天要交出它的一切!
她要做的一切都光明正大,出师有名!为此,她今天才在这里奋力地挥剑,竭力地战斗,她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应有尽有!土地和财富!头衔和地位!威望和信仰!她想要的一切都……信仰……信仰……
她握剑的双手颤抖了,她停了下来,四肢从未这么疲劳过。
她望着自己沾染鲜血的双手,战栗了起来。
我们不是要去埃及讨伐那些可恶的异教徒吗?
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为什么我们会站在这里,做着这些事情……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去东方的!?
一切的战斗结束之后,她找上带队的贵族与牧师们哀求道:“大人,我们现在可以启程去埃及了吧,身为神圣的十字军战士,我们应该去到那些异教徒的土地上建功立业!”
“东方有什么好去的,都这种时候了,没有必要再去讨伐异教徒。”
“可是,可是……我们甚至从没踏上过东方的土地……”
站在已经平定的领土上,分封到领土,毫无战意的同伴们也不耐烦地说:“去什么东方啊,这里应有尽有,我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还这么麻烦跑到东方去干什么。”
“可,可我们不是还要去埃及,去讨伐异教徒吗?为了捍卫吾主的荣光……”
“谁管那种事情啊!我们明明都是为了东方的土地和财富才来这里,那些为了信仰一分钱、一亩地都得不到的傻子要走早就走了。你肯定也跟我们是同类,为了同样的理由才留下来参加十字军的吧?”
“不,不是的,我是相信大人们能带我到埃及才……”
“啊呀,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你作战这么勇猛,肯定有大人会愿意分你一片好地的,然后你再入赘个夫婿,多生几个孩子,你光复家族的愿望就达成了。埃及是东方,君士坦丁堡也东方,东方的土地和财富不都一样嘛,哈哈哈,开心点啊,大家去做点快活的事情吧……啊,你是女人我们可不能带上你啊,放心,我们会给你捎点酒来的,哈哈哈,庆祝这场伟大的胜利!”
十字军战士们卸掉盔甲开开心心地喝酒买春去了,这种男人之间的好事自然不能带上身为女人的阿莉埃诺尔,留下眼神空洞的阿莉埃诺尔一个人在被血色洗刷的空荡大街上游荡。
我一路过来,都做了什么好事啊……
我的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令我虔诚的祖先蒙羞……
我没有脸面站在这里……
吾主……我听不见您的声音了……求求您,求您告诉我,求您垂怜……
她褪去了锁子甲与十字战袍,一系素衣,包裹着她从战斗的束胸中解放出来的饱满胸部,唯独手持长剑。黄褐色的长发被解放开来、随风飘扬,赤裸的脚掌踩在金角湾的沙滩上,望着平静的海面。
冰冷的海水浸到了她的脚,她却没有感觉。
她站在海边,手握长剑。
“埃及……”她只是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海对岸,沙哑喃喃。
她咬牙切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手握长剑,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她抬起了脚……
……
“……喂,喂,起来啦,懒虫~大兔子~”
“嗯呣……”卡比拉·派西亚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的视线看到了葛鸣虚,她正推搡自己,催促自己清醒,正轻轻搓捏着自己尖长的精灵耳朵,“啊呀……鸣虚~别摸我耳朵……那里很敏感的……只有……约定终生的人才可以碰那里哦……”
“你是我的大兔子,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哼。”葛鸣虚气鼓鼓地嘟起小嘴,眼神不悦,这几天玛格丽特那个家伙一直牵着卡比拉逛街,她真怕卡比拉把自己疏远了,“又做噩梦了?”
“嗯……”梦境中那血与火的屠杀、劫掠,仍旧震慑着卡比拉的心弦,而这些事情全都是她亲手犯下……阿莉埃诺尔,你究竟……
卡比拉·派西亚眼眸秋水流露,难受地抿紧了嘴唇。
“哇啊——唔,呜唔~不要捏……”葛鸣虚忽然双手拍在卡比拉的脸颊上,卡比拉惊呼一声,被使劲揉捏了下脸颊,那点睡意被驱散了不少。
“那就不要再想啦,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葛鸣虚又像撸猫似的使劲揉了揉卡比拉金色的秀发,深呼吸嗅了一口气,伸懒腰打了个大哈欠,“啊啊~嗯……今天可是举办长公主欢迎晚宴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