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柏利民
年龄:三十八岁
性别:男性
单位:博远金矿
职务:技术员
死因:氰化物中毒
死亡时间:十一号十八点到十九点
……
肖尔坐在副驾翻着手里的案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一个月了他还是不太适应警察这完全没规律的生活作息,肖尔还抱怨过为什么罪犯没休息日啊。
单看案卷这就是周边乡镇一个简单的毒杀案,理应用不到他们重案组出马,肖尔不善的盯着肖奇,想让肖奇对凌晨把他从床上挖起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被害人几周前因为家暴上了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这还没平息就他就被人毒死了,出了这事之后当地有传言是出了个替天行道的,社会影响不好,上面就让派人去帮忙,他们都忙的很所以只好咱俩去走一趟。”肖奇看到弟弟的脸色连忙解释,他这弟弟起床气严重的很,真闹腾起来可不会顾忌自己是他哥哥也是他的上司,肖奇开着车呢,不想跟他折腾。
“哼,无聊,顺县的条子什么都没查到?”挥了挥薄薄的案卷,连个重点嫌疑人都没有,肖尔不满的撇嘴,完全不掩饰对警察的鄙夷,大概是忘了他自己也是半个条子了。
旁边肖奇也懒得纠正他,悄悄加快车速,等到了顺县他就不用听肖尔在耳边叨叨了,为了这个肖奇恨不得把自己当油加到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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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顺县正对案子一筹莫展的当地刑警已经等候多时,原本他们盼着省厅特派的专案员能带着他们扫清迷雾,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两个年轻人。
肖奇虽然一身便衣,但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正气,到颇有青年精英的模样,还算让人信服,而肖尔呢,本身就是个十几岁纤细的少年,穿着宽大的休闲装,微微驼着背又挎着肩膀,明明一副好相貌却被他那很丧的气质掩盖,说他是肖奇路上顺便抓的小混混一点也不违和。
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顺县刑警队的柳队长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快步走到跟前抓着肖奇油腻的恭维了几句年少有为之类的,肖奇一心想着案子板着脸不接茬,反到是肖尔跟柳队长客套了几句。
此时肖尔换上乖巧的表情,腰也挺直了,一副邻家好少年的样子,刚刚一闪而逝的阴郁模样似乎只是因疲惫产生的错觉,然后肖尔便表示:“我就是顺路来跟哥哥出差的普通高中生,不给你们添麻烦,我自己旅馆待着。”还就真的跑旅店补觉了。
“一个昏迷的,一个失踪的,还一具尸体,我个心理顾问有什么用,睡觉!”
试图气死哥哥.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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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奇拿他没法子,就带了几个当地的警员重新勘察现场,案卷他也看过,没什么太大的疑点,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肖奇是痕检的高手,即便顺县的刑警已经多次勘验现场,他还是相信再仔细的勘验一次,应该能发现些不一样的东西。
柏利民的家是很典型的底层小民的居所,周围散发着浓烈的生活的气(恶)味(臭),逼仄的空间中硬塞进了一家三口的生活用品,客厅中间摆着一张茶几,看上面的油渍估计也充当餐桌的时候更多些,茶几上还留着案发时的剩菜,桌子边上扔着两个酒瓶,一个空了的倒在地上,另一个还有多半的立在旁边,布艺的沙发看上去很久没洗过,缝隙里有不少花生米炸大豆的残渣,没有电视机和电视柜,沙发对面只摆着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凳。
“肖哥,当时被害人柏利民应该跟杜宇喝酒,酒里被放了氰化钠,所以…”跟着柳队长身边的年轻警察小刘,在柳队长的示意下上前向肖奇解释情况,虽说是小刘但岁数也比肖奇大,加之他脸上谄媚的表情,着实有些辣眼睛。
“我看过案卷。”肖奇皱着眉打断小刘,摆摆手让他别打扰自己,丝毫不留面子,别说小刘下不来台,柳队长脸上也不好看,要不是还需要肖奇破案,他哪用对一个后辈怎么卑躬屈膝。
“毒药被放在哪里?”肖奇问出口后许久没听到有人回答,转身看向柳队长,这时柳队长才心虚的开口:“就…应该是酒里吧。”
“应该?”肖奇一惊,这投毒案的毒投在哪里还能应该的?
“一般不都在酒里吗,我们也就觉得在酒里。”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氰化钠?”
“柏利民跟杜宇都是金矿的技术员,成天跟氰化钠打交道…”
顺县刑警的办案态度可以说是让肖奇大开眼界,他只好将桌上了个酒杯两个酒瓶以及所有的下酒菜都亲自取了样分别装好,等回去再进行检验,不过这样一来要耽误些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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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奇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发出巨大是声响,越是了解情况他越是对顺县的警察无话可说,被害人柏利民的妻子田亚男从案发到现在将近二十个小时都没露过面,居然没被当成嫌疑人,原因是田亚男只是金矿的厨娘,接触不到氰化钠,而死者表象为氰化物中毒没错,毒物为氰化钠还只是他们根据被害人职业猜的,到底是不是氰化钠都不知道?
“立刻,马上去找田亚男,柳队麻烦您盯着点,还有杜宇的人际关系你们查了吗?”肖奇压下怒意,为了尽快破案他没功夫跟这些人掰扯。
还好顺县的刑警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肖奇一问他们便把对柏利民和杜宇的人际关系调查记录交给了肖奇,看过记录之后肖奇才明白他之前收到的案卷里没有这份记录,不是顺县刑警有意隐瞒,而是这记录没有价值。
无论是柏利民还是杜宇都没有在世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柏利民好歹还有妻子跟继子,杜宇却干干净净孤家寡人,两人虽然嗜酒但因为为人大方,跟工友关系都不错,没有结仇的,这也是传出柏利民死于替天行道的原因之一。
肖奇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找了张纸写下一串数字交给柳队长,“让小林跟我去杜宇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个是阿尔的号码,如果你们通过监控找不到田亚男,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做个行为分析。”
“杜宇不是也是受害人吗,为什么要搜他家?”小林是个实习警员,由于嘴笨并不受柳队长的喜欢,肖奇却看出来这人是个能踏实做事的,便点了他同行,此时面对小林的问题肖奇也耐心给他解释:“其一他是唯一确定在现场的人,其二说不定他才是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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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登记信息肖奇跟小林找到了杜宇的家,这里已经不是邋遢二字能形容的了,发霉的快餐盒,经年累月发酵的脏袜子,随处可见的烟灰跟烟头,泛黄的纸巾…连见惯尸体的肖奇都觉得喉咙发痒,一股神秘物质想要从入口出来,小林更是捂着口鼻,眼中充满了敬畏,对能在如此环境生活的杜宇的敬畏,肖奇缓了口气走进屋里,他总不能因为乱象就退却。
三十平的隔断房,外间是客厅与餐厅的功能综合体,沙发和茶几并周围的一大片地方都被垃圾掩埋,肖奇暂时放过了这里,电视柜是抽屉里只有一些简单五金工具,往里走是卧室,要比外间干净许多,甚至床具都还挺新,床头柜里有一些文件跟细软,还有一些常用药品,肖奇特意检查了一下没有安全套,另一边是衣柜,里面都是些仿的很差的运动装,尺码都跟杜宇的相符,再有一个小隔间是屋里的厕所,白瓷的马桶已经全黄了,散发着冲鼻的尿骚味,屋里没有热水器也没有洗浴用品,洗手池看起来并不经常被使用,牙刷杯落着灰,挂着的毛巾黑乌乌的,肥皂被随便的扔在水池里。
四处敲了敲没有发现暗格,肖奇有些不甘心,三十多岁的男人单身却独居要说没有缘由,肖奇是不信的,可这屋子里没有丝毫有价值的证据,甚至连台电脑都没有,肖奇效率很高即使有大批垃圾增加难度,但也用不了太多时间,他搜了一圈小林才喘匀气,他接受到:“根据杜宇同事的供述,他的电脑在单位,下班要用会去附近的网吧,要不要让技术科他的社交帐号跟网盘。”
闻言肖奇点了点头,他闭上眼又想了一遍,快步走进厕所掀开马桶的水箱,果然在里面找到一个用塑料袋紧紧包裹着的小瓶子,因为马桶上的污渍并没有错位他漏掉了这里。
怕里面装着毒物肖奇没敢打开,将瓶子放到小林递给他的证物袋中,让他拿给检验科,随后肖奇又搜了一遍杜宇的房间,再无所获之后便跟小林一起离开。
“肖警官怎么了吗?”小林发现肖奇总盯着自己看有些不知所措,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有问题,却又想不出,肖奇扭过头轻声说了句:“没什么。”之后也不再看向小林,其实肖奇是想说小林做的不错,起码在帮忙搜查的时候条理清晰,话到嘴边却被肖奇咽了回去,小林估摸着年龄比他还大点,他站在高位夸赞人家不太合适。
随即肖奇觉得有些奇怪,小林的业务能力不差,按理说队里其他人,特别是柳队长这个老资格不应该像没头苍蝇似的,一点线索都查不着,甚至想不到去找田亚男,于是肖奇试探道:“你们队里没人提过要查杜宇或者田亚男吗?”
小林闻言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毕竟在杜宇家找到了东西,而且肖奇来查杜宇家的原因也很有道理,“田亚男我不清楚,但段哥说过杜宇的事儿,柳队觉得杜宇自己都差点死了,就没让我们查。”得到这样的答案肖奇心中的疑惑就更浓了,只是现在说也没用,便暂且按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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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肖尔也接到柳队长的电话,说让他帮忙分析田亚男可能的藏身之处,当时肖尔就想骂人,他是心理顾问不是神棍,掐指一算就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毛的线索没有他拿头分析?只是他向肖奇保证过要塑造好形象不能瞎搞,强忍着把污言秽语吞回去,让柳队长直接去柏利民家等他,他试试能不能从田亚男的生活痕迹里分析出点什么。
见了面肖尔对柳队长还算客气,没跟他哥一样直接不理人,就算心里盘算着回去告状,至少让这姓柳的废物丢了队长的帽子,面上肖尔却不会露出一分。
皱着眉头在柏利民跟田亚男的卧室里一通翻,又去卫生间看了看田亚男的化妆台,肖尔冷笑一声,“这阿姨被打不冤,她外面有人,估计躲姘头那儿了,你们去差她通话记录跟微信就行。”
柳队长有点不适应肖尔的粗鄙之语,本来他对这个一看就没成年的少年不怎么信任,没想到肖尔还真有点本事,其实柏利民同事的供述中提过,柏利民说田亚男不检点,只是没具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柳队长在肖奇那儿受了点气,柿子挑软的捏,他便想为难一下肖尔,不客气的说到:“我们查了田亚男的通信,没找到跟她联系密切的,不是你猜错了吧。”可问题是肖尔不是软柿子,甚至他就不是柿子而是刺梨,捏他怕是活够了,“你偷情会用媳妇知道的手机?”
过了一会肖尔仔细把所有细节又在脑中过了一遍,他垂眸思考的样子跟肖奇一模一样,确认没有遗漏说出自己的分析:“田亚男的情夫应该是个比她优秀的人,外貌、年龄、收入,在她心里能跟这样的男人好是幸运的,查一下她的社交网,重点是他们金矿的中层有没有三十五岁左右举止得体的衣冠禽兽,啊对了,特别是家里有母夜叉的。”
肖尔不解释原由,柳队长拉不下脸问就戳了戳一直跟着的小刘,小刘会意,语气有些不信任的问到:“你怎么知道?”
“看田亚男的梳妆台,虽然都是廉价货,但东西很多很全,我个人认为她是没心情打扮给柏利民看的,还有这个口红比别的贵了一大截,土味名牌送礼正好,这里这么多东西唯独这口红干干净净,说明田亚男珍视它,其他东西看起来都是差不多一年前被卖来的,而一个活成这样的老女人开始注意外表你猜是为什么?至于对她情夫身份的判断,你们警察都查不到柏利民却知道田亚男出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撞见过,但他只殴打了妻子跟继子,没去找情夫的麻烦,要么是他不敢,要么是他拿了好处或者准备拿好处,所以金矿的小领导是最可能的,田亚男不会找一个跟柏利民一样性格的情夫,所以这人起码看上去人品不错,当然跟田亚男好条件高不到哪儿去,要说田亚男的优点应该只有性格软和了,同理这人的媳妇估计跟柏利民一样有性格缺陷。”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肖尔长出了口气挑眉看着小刘,虽然不耐烦但说的还算详细,让人挑不出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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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奇拿到小瓶子中的确是氰化钠的结果,回到刑警队的办公室就见肖尔吊儿郎当的把脚搭在桌子上发呆,过去照他后脑勺糊了一巴掌,肖尔撇撇嘴乖乖把脚放好,兄弟两个讨论了一下各自的收获,肖尔问了问杜宇家的情况,排除了杜宇是田亚男情夫的可能。
“你不觉得有点太巧了?家里藏着毒药的酒友,失踪的出轨妻子,有可能收到敲诈的第三者,都有理由弄死柏利民,偏偏没人露出马脚。”肖奇叹了一声,却正好提醒了肖尔,“他家继子呢?”
被派来协助肖奇的小林回答到:“昨天叫来问了问话,现在在学校吧,这孩子没什么可疑的。”然后还找出柏浪涛的笔录交给肖尔,肖尔也不接笔录,从椅子上蹦起来说到:“爹死了,娘失踪,还有什么心思学习,把他弄来让我问问,你们问的不行。”
结果还没把柏浪涛找来,倒是先收到消息说杜宇醒了,肖奇带着肖尔和小林先去医院。
杜宇刚刚醒过来还很虚弱,不提毒素对身体造成的破坏,光来回洗胃也折腾得掉人半条命,面对病人肖奇还算温和,没直接问起在他家找到的氰化钠,而是先针对当天的情况和柏利民的人际关系问了一些问题,肖尔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做记录也不插嘴,反正肖奇能把他想问的问了。
按照杜宇的说法毒物应该在柏利民家的酒里,昨天杜宇带了一瓶别人给的好酒去柏利民家,他们二人喝的兴起,喝光他带去的酒之后,柏利民又开了自己家的酒,当时他杯子里还有酒,所以只有柏利民喝的是新开的酒,两人碰杯一人喝了一大口,然后柏利民就倒了,他就感觉意识模糊,至于他为什么中毒很可能是碰杯时柏利民杯里有毒的酒溅到他的酒杯里了。
最后问起那小瓶氰化钠杜宇果然十分激动,他说那时有人开了高价让他偷出来的约定下周交货,他可没害过人,肖奇没说信与不信,只让杜宇先休息并说如果还有问题再来问他,杜宇为了显示自己没有投毒,拍着胸口让他们随时可以来,杜宇交代的买家手机号是张不记名卡,很多卖手机的地方为了赚差价会用不记名卡开高价套餐抵手机钱,然后把这卡扔掉,手机可以白便宜几百上千块,而这种卡单买大概就两百左右。
“没明显的问题,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投毒的。”肖尔认为不是杜宇,肖奇也点点头,按杜宇的说法田亚男的嫌疑就更大了,不过还是得看化验结果与杜宇说的情况是否相符,如果没有出入,那就可以把杜宇的嫌疑往后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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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肖奇他们回去柏浪涛已经到了警局,小刘没把这孩子关到问询室,而是让他在休息区等着,见肖奇他们冲自己走过来,柏浪涛腾的一下站起来,低着头说了句:“警察叔…警察哥哥好。”差点出糗柏浪涛更不敢抬头了。
这小孩完全符合肖奇之前对他的猜测,破旧的校服上有些粗糙的缝合痕迹,估计是他自己缝的,过份的瘦弱让个子并不高的柏浪涛显得十分纤长,细细的脖颈血管清晰可见,就连两颊都没什么肉,衬得他眼睛格外的大,柏浪涛眼角还带着点没好彻底的乌青,能看出他眼睛肿着估计这两天没少哭,见到肖奇等人后一直紧张的盯着地面,弱小可怜又无助。
“林哥先带他去三号,我跟我哥说两句就过去。”对柏浪涛这副样子肖尔也不意外,让小林带着柏浪涛离开之后,踩了肖奇一脚,“喜欢这样的?”
“你胡说什么,就是觉得他可怜。”没想到肖尔会这么说肖奇连忙摆着手为自己解释,肖尔嗤笑一声到:“等下我自己去,你外面看着。”
“你又要搞什么啊?”涉及到案子肖奇不会轻易退让,肖尔问询向来擅长戳人痛处,对嫌疑人这样也就罢了,对证人也不留情,没少被投诉,肖尔挑眉瞪了肖奇一眼,“你没觉得他身上有股跟我一样的味儿?”
见肖奇不信肖尔深吸了口气,身上的气质随即一变,肖尔稍稍低着头轻轻咬住嘴唇,双手死死攥住衣摆,看起来紧张极了,他抬眼看着肖奇,一双眸子闪着水光,阴郁一扫而空只显得楚楚可怜,肖奇可从没见过肖尔这模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呼吸重了一分,肖尔心中不爽却未表现出分毫,而是轻轻的叫了声:“哥哥。”软绵绵的语气像是小猫尾巴在肖奇胸膛轻扫而过。
肖奇木愣愣的直到肖尔又垫脚在他耳边吼了一句:“大白痴!”肖奇才彻底回神,只是看向肖尔的眼神还有点飘。
“他只顾着装可怜,但是死的是一直打他的继父,他哭什么。”
“阿尔!”
“啧,还有这样长大的孩子一点戾气都没有,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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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让柏浪涛在问询室先坐,自己在门口等,很快肖奇和肖尔就过来了,他听到肖奇不住的叮嘱肖尔,让他别太咄咄逼人,小林有点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肖尔虽然少年意气有点傲,但也不像是侵略性很强的样子。
问询室不像审讯室一样灯光昏暗冷气森森,起码椅子上放着软垫,白炽灯的光也很明亮甚至有些刺眼,肖尔不喜欢这种惨白的光线,皱着眉坐到柏浪涛对面,肖尔没急着问问题,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柏浪涛,足足三四分钟他才开口到:“你开心吗?”
被肖尔盯着柏浪涛没露出什么心虚躲闪的神态,只是一直咬着嘴唇显得有些紧张,“我…我没有,虽然爸爸打我,但是…但是妈妈跟我离开就可以了,不想他死。”柏浪涛说话唯唯诺诺的声音很小,让人得废点力才听得清。
“对呀,你母亲不肯跟你走吧,宁可看你被柏利民打得半死,所以你也想她死的吧。”
“不,你胡说什么!要是没有妈妈…”
“要是没有她你就不会遇到继父,那个打你的男人是她选的,所以你也恨她的对不对?”
不说问询室中柏浪涛红着眼怒瞪着肖尔,嘴唇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屋外小林总算见识到了肖尔的咄咄逼人,他于心不忍却不敢擅作主张,便扭头看向肖奇。
“再看看,阿尔他…最擅长察觉人心中的恶意,也许他是对的。”肖奇见过的恶人之多之恶是小林想不到的,看的多了肖奇的心也就硬了,就算同情柏浪涛但他不会再肖尔失控之前进去打断的。
“你知道的吧,你母亲在外面有人,因为这个你被打过,很疼吧,明明不是你的错,受苦的却是你,不止是继父你也给母…”
“你闭嘴!她是我妈妈!我怎么会…怎么会。”就像之前肖尔打断柏浪涛一样,这次柏浪涛在肖尔说出重点之前打断了他,柏浪涛紧紧抓住扶手嘶吼着,像只绝望的狼崽子,“我想过他死,我想过,那又怎么样,你根本不知道柏利民是怎么对我的,我想逃走,可妈妈还在,我不能走,哪怕是分担一点也好,你们可以怀疑我,随便!但你凭什么说她,只有她爱我了…”
肖尔估计肖奇马上会因为看不下去进来打断自己,他俯身在号啕大哭的柏浪涛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便被肖奇扯了出去,小林跟进来走到柏浪涛身边,安慰着濒临崩溃的小少年。
“等他不哭了,让林哥问问他知不知道她妈的情夫。”没看到肖奇黑脸似的,肖尔慢悠悠的低头喝了口水,然后抬头直视着肖奇的眼睛:“我知道你不觉得那小鬼有问题,他演技的确还行,但是如果他给出了田亚男情夫的线索,而且田亚男已经死了,那你就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排在田亚男情夫前面。”
肖奇见肖尔自信满满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他也承认肖尔看人总是准的,肖奇给小林发了个信息让他问问肖尔提的问题,再抬头就见肖尔咬着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把肖尔的手拽开顺手在他头顶蹂了一把。
“唔,哥你看这两份笔录,杜宇说他到柏利民家之前在附近遇到过柏浪涛,还跟他说了几句话,时间大概是十七点二十分到四十分,而柏浪涛说那天放了学田亚男给他打电话说柏利民心情不好,让他别回家,他说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了点东西,他们17点整下课,他不应该会碰到杜宇。”挡开肖奇的爪子后肖尔把自己发现的疑点告诉肖奇,肖奇回忆了一下柏浪涛学校跟家的位置点了点头这里确实冲突了,柏浪涛从学校到家步行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过了好一会儿小林才收拾干净肖尔的烂摊子,回来后向肖奇报告:“小涛说他只听柏利民提过,具体的什么都不知道。”“…”肖尔被肖奇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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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沉,化验结果要明天早上出来,田亚男的行踪也毫无头绪,大面积走访跟盯监控也用不到肖奇跟肖尔,柳队长就让他俩先回旅店休息。
“阿尔先睡吧,我有点事情没想明白。”
“想问我的意见就问,干嘛不好意思啊,哥哥~”
“阿尔!”被肖尔一声甜腻腻的“哥哥”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来白天被肖尔装乖的模样弄得失态,肖奇有点恼羞成怒,狠狠捏了把肖尔的脸颊,“你…你觉不觉得柳队长好像不怎么想破案?”
肖尔拽了根肖奇的手指磨牙,说话时也不松口,声音含含糊糊的说到:“是有点,老条子了,不应该只因为鄙夷受害人就消极怠工,不过他不像田亚男的情夫。”
“嗯。”肖奇被肖尔咬的身上直痒痒的,逮住机会抽回手,躲到卫生间洗漱去了,肖尔轻笑一声心情倒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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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肖奇就接到了刑警队的电话,田亚男找到了,只不过她已经死了,同样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跟柏利民差不多,尸体是在一个出租屋里被发现的,邻居晨练出门见她家屋门开着,以为有贼,进去一看就发现了尸体。
肖奇看肖尔抱着头哼哼有点心疼,就没再喊他起来,一个人去了现场,秋日凉爽田亚男的尸体腐败程度不高,现场的味道也没有很地狱,肖奇到现场时随队法医已经开始初步的验尸,柳队长脸色有些难看,见到肖奇都没心思客套,只把小林派去汇报情况。
田亚男坐在床上,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满杯茶跟一只水壶,地上丢这另一只茶杯,从水渍来看它被丢到地上时也有不少水,致死的毒物应该就被放在杯中。
发现尸体的出租屋的柜子中发现了一些化学器皿,里面残留的物质是氰化钾以及一些制造氰化钾要用到的试剂,但肖奇仔细查看之后发现这些器具应该至少月余没有被使用过了,现场找到了田亚男尺寸的橡胶手套,但手套是全新的,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布置的很粗糙的嫁祸现场,小林还报告说田亚男的手机不翼而飞,而且整个屋子被清理的很干净,不但没有找到田亚男情夫的痕迹,连田亚男生活的痕迹都少的可怜,他们已经在进行地毯式的查找了,不过希望不大。
“根据田亚男同事的供述,她的手机支持双卡,而且应该有两张卡,昨天她接了个电话就请假离开单位,但是她自用的号码没有对应的记录,我们让通信查过,田亚男的号码只有两个,一个是她自己使用,一个是柏浪涛在用,她的另一个号码不是自己开的卡。”小林将最新的消息转告给肖奇,柳队长则跟小刘一起将需要化验的证物带回局里。
“对了,小肖警官拜托我查的,昨天十七点七分田亚男的确给柏浪涛打过电话,通话时间七十二秒,不过没有录音,另外十七点二十三分柏浪涛给田亚男打了电话,不过未接通,另外昨晚柏浪涛待在我们安排的临时住处,没有外出。”小林称呼肖奇为肖警官,所以肖尔自然就是小肖警官。
“阿尔这小子,行,这件事我转告他。”
从出租屋的情况看嫌疑最重的就是田亚男那个毫无线索的情夫,只是肖奇让人查了出租屋的合同,发现房子是田亚男租的,房东说来租屋子的一对中年男女,三个月过去相貌他也记不清了,经过辨认女的的确是田亚男,男的却仍然不知道是谁,肖奇拿了柏利民、杜宇以及金矿上一些年龄相符的男人的照片给房东辨认,房东都说不认识,肖奇避开其他人又把柳队长的照片拿给房东,然而房东依然摇头说是没见过,这下线索虽断但也确认了的确有情夫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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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的事情折腾到快十二点,休息好了心情不错的肖尔给肖奇带了午饭,可惜肖奇没心思吃,生物毒理报告和柏利民家食物残留的检测结果都出来了,柏利民死于氰化钾,而现场证据也证明杜宇没有撒谎,这样杜宇的嫌疑算是排除了。
田亚男也是氰化钾中毒,她出租屋里情况比较简单,警方很快找到毒药是在水壶里,田亚男临死前倒的两杯茶,一杯是自己的,另一杯应该就是他情夫的,这样看来这案子很可能是田亚男的情夫受到柏利民的威胁所以将这对夫妻灭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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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哥,把那小鬼再叫来一次吧。”
“你还不死心?上次你把他弄得差点哭死。”
“反正也没别的线索,这次你去问,弄清楚他与杜宇口供的出入。”
最后肖尔还是说服了肖奇,柏浪涛第三次被带到警察局,这次他的运气比上次好,比起敏锐的肖尔来,起码讲道理的肖奇要好对付一些。
“能解释一下案发当日你放学后去了哪里吗?”当年肖奇就是震慑不良少年的好手,如今做了几年刑警气势更胜,柏浪涛却没对他表现出多少惧意,这也让肖奇有点信了肖尔的话,毕竟上一个不怕他的少年就是肖尔本人,而那小子也的确不算省油的灯。
“我放学后去吃了饭,在…在华莱快餐,然后我…去了网吧,那里有桌子,再然后就被带到警局了。”柏浪涛说的后来去了网吧已经被警方证实,十七点五十五分他出现在了网吧的监控里,用网吧自备的假身份证开了机。
“可是快餐店的老板说记不清你去过,有人能证明你去过吗?”
“这个可以吗?”柏浪涛从手机支付宝中找出一条记录,十七点二十七分在华莱快餐厅的消费记录,虽然看距离他从学校到快餐店再到网吧都比正常的晚了几分钟,但如果按杜宇说的时间他出现在家附近,就不够时间再折返到快餐店了,结合杜宇的精神状态,还是柏浪涛更可信一点。
问完话肖奇便亲自送柏浪涛出来,可还没出门就碰到了肖尔,柏浪涛下意识的往肖奇身后躲了躲,肖尔拦住他二人伸手到:“手机给我。”
“…为什么?”
“查证据。”肖尔蛮不讲理的将柏浪涛的手机收了,扔给技术科让他们仔细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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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找到同时出现在柏利民家跟田亚男出租屋的人,这两处监控覆盖率都很低,基本上只有道路监控,另外根据田亚男出租屋的邻居交代他们三个月内从没见过那屋子有人来。”柳队长似乎也知道肖奇看自己不顺眼,每次有了消息都让小林传达,可惜这次小林带来的消息依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注意到肖尔看着自己,补充到:“也没发现柏浪涛出现在出租屋附近。”
“除非找到制配氰化钾时用的防护装跟手套并且在上面找到指纹之类的生物痕迹,否则…”肖奇无奈的看着桌子上摊成一堆的资料,一个头两个大,本来以为是个简单的小案子,没想到弄成这样,要真成了悬案,他怕是一辈子忘不了。
“不,还有一个线索,田亚男的手机我们也没找到,比起可能已经被销毁了的防护服,手机应该好找一点。”
“你让小虹查了什么?”看肖尔面有得色肖奇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有线索,最可能提供帮助的就是他口中的“小虹”。
肖尔挑衅的瞟了肖奇一眼,“首先红蜂说姓柳的从通信上看跟案子没关系。”肖奇所说的“小虹”是他们重案组的电脑专家,而“红蜂”是他早年做黑客是的称号。
“其次他通过缴话费的记录找到了田亚男另一个号码,那是张不记名卡,这卡没有重复太多次的通话对象,但是呢还有另一个不记名号码值得注意,案发当日给田亚男打电话的就是这个号码,而且在那日十七点二十三到十七点五十这段时间这个号码给田亚男的不记名号打了三十几个未接,生生把她手机打没电了,而这些密集的电话中间停了一次,在二十七分的时候,另外柏浪涛的手机在昨天被深度清理过,没法恢复内容,我检查了他手机的另一个卡槽,有经常拔插卡的磨蹭痕迹。”
“你的意思是这个停顿是柏浪涛支付餐费的时候?”肖奇敏感的察觉到时间上的“巧合”,如果真是这样那肖尔这次怕是又猜对了。
“没错,不过这小鬼滑溜的很,就这点痕迹可定不了他的罪,如果真是他收走了田亚男手机,我是猜不出他藏哪儿了,交给你了。”
“可是田亚男的情夫…比起一个小孩子策划这一切,租房子的中年男人不是更可疑吗?等下…会不会根本没有情夫,田亚男只是约炮甚至是卖淫。”小林一拍脑门,肖尔的怀疑虽然看上去匪夷所思,但如果按这个思路想,反而能想通田亚男那个不露痕迹的情夫。
“约…约…对啊,林哥说的有道理。”虽然表现得什么都懂但肖尔到底是个少年稍稍有些脸红,肖奇跟着点了点头,糊撸了一把肖尔的头毛掩盖自己的尴尬,他毕业就做的刑警,又很快转到重案,对基层常见的情况反而给忽略了。
这边肖奇正打通了奇经八脉准备着手调查柏浪涛,柳队长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托肖警官的福我们才能快速破案,出租屋里找到了田亚男的遗书,能证明她先给柏利民下毒然后自杀了。”
“要真是这样她还干嘛要舔一遍屋子?”肖尔根本懒得看柳队长手里的证物带,柳队长突然发现了一封肖奇没搜到的遗书,没猫腻才怪。
“也许是不想我们知道她私生活乱,出轨也好约炮也罢,毕竟不好听。”看来柳队长也听到了小林的推测,说不定他在门外暗中观察的有一会儿了。
“一个选择在用来约炮的小屋里自杀的女人,怕被知道?”
“这只是猜测,说不定那屋子干净是因为她很少去。”
“柳队长遗书上在哪儿找到的。”肖奇拉了拉肖尔,毕竟肖尔的猜测还没有证据,如果不想柳队长定案,推翻所谓的“遗书”才是关键。
“哦,是在她账本的封皮里夹着,我们一开始才没发现,遗书字迹与账本上的一样。”
“…”这下肖奇也没话说了,那本账本他也看到过,封皮中的确能藏纸,而他也没查看过封皮,这里面夹着遗书确有可能。
柳队长到底是老油条虽然着急结案,想把剩下的疑点压下,但也不想彻底得罪了肖奇,主动将证物袋中的账本跟遗书递给肖奇让他检查,肖奇到还不至于怀疑柳队长伪造证据,确认了遗书的字迹之后也只好承认这遗书的确出自田亚男之手,肖尔也凑过来不过他关注的是遗书的内容。
“他是个恶魔,折磨我,折磨儿子,我要跟他同归于尽。”肖尔看着遗书的最后一句,冷笑了一声:“同归于尽,呵。”随后他又翻了翻账本,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将东西还给柳队长,转身做到后面的椅子上,表示自己已无异议,肖奇还想说什么被肖尔踢了一脚也无奈的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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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案后柳队长亲自将肖奇跟肖尔送到警队大院外,不远处柏浪涛藏在暗处看着两人上车离开,想起那小警察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警告,柏浪涛有些庆幸,他察觉到被那小警察怀疑危险的很,所以放弃了去出租屋继续布置,反正那里没有要命的证据,他去投毒时把自己的痕迹打扫的很干净。
他告诉母亲自己什么的知道了,让她在出租屋等他,那第二杯水便是给他准备的,备胎杜宇打乱了他的计划,那时他从家里拿来制毒的器皿返回出租屋时被杜宇碰到,他怕出意外本想阻止田亚男喝下毒茶,没想到晚了一点,幸好他手机里存了华莱快餐店的收款码,伪造了在吃饭的证据,而后他赶到出租屋放下器皿,拿走田亚男的手机,却没时间太仔细的布置现场,幸亏最后的他从一年前就开始模仿田亚男的字迹记的账本没白准备。
肖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冲着柏浪涛的方向冷冷一笑。
“小鬼我会盯着你的,没有下次了。”
“这次放我一马吗?”此时柏浪涛才真正明白肖尔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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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让我寻根究底?”车子开出一段之后肖奇突然问到,肖尔只到:“换我也会做差不多是事情吧。”然后就带上耳机,任凭肖奇说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