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临阵脱逃的女骑士
娜斯柯感觉到,自己和主人席璐尔的关系正在变得冷淡起来。
主从关系本不是一名骑士该担心的问题,娜斯柯自己也明白,自己只需要维持“忠诚”就好了。但是席璐尔与她之间逐渐疏远的距离,以及主人对她越来越客气、礼貌的态度,让她内心产生了一种类似背叛、不忠以及被人背叛的动摇感。
自己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平时也相当注重自己的言语。但是她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而自己的主人则像是那猜不透的家长,用“置之不理”与“疏离”这种高明的手段,让她陷入不断地自我怀疑之中。
自己该问吗?该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
“请容许我冒昧地发问…”,不,明知冒昧还想发问,这显然不合适;
“请问在下最近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吗…”,不,这种没头没脑的发问显得很滑稽,而且相当冒犯;
“为什么您最近都不理…”,不不不不不,这已经完全变成撒娇的孩子的形象了。
她越是小心翼翼、绞尽脑汁地措辞,自己便越是动摇。到最后,她甚至为自己的不稳重、不矜持的想法与言语而害臊起来。她用手背碰碰面颊,有点烫,又从床铺上坐起来,轻轻扯了扯因为汗水而黏在脊背上的布料。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去问主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产生了“想要询问主人”这种可笑的念头才是“不忠诚”的表现。
她又双手枕着脑袋躺了下去,她反复告诫自己应当矜持一些,不能因为这些迹象便断言自己的主人是有意地漠视了自己。她闭上眼睛,漆黑的卧室又安静下去了,但是脑海里不应出现的杂念却一直回响着。她躺了一会儿,双手有些发麻,便轻轻搭在自己的腹部,感受着呼吸带来的微小起伏。
难以入眠的骑士又纠结了好一会儿,并且开始了更为深刻的思考和质疑。她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这些迹象,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一直想到头变得昏昏沉沉为止。每每在这样的深夜里难以克制地胡思乱想起来的时候,女骑士都会想起以前听过的梦魇的故事,她倒是希望能遇上一个这么神奇的物种,好改善自己差劲的睡眠质量,哪怕自己会做的是噩梦,也比清醒着自我苛责要来得好。
疲劳的娜斯柯沉沉地叹了口气,不一会儿,屋内便只有均匀、缓慢的呼吸声了。
说是女骑士,其实娜斯柯做的工作更像是少女的贴身侍卫。幼年时期便是某位骑士的扈从的娜斯柯,潜移默化地受到了骑士精神、骑士信条的影响。事实上,骑士精神并不是成为这个世界中的骑士——说起来更像是Paladin,而非Knight——必须具备的品格,成为骑士这件事,和大多数同龄人选择的前往魔法学院进修、或是接受严格的牧师训练、或者召唤恶魔比起来看上去显得那么稀松平常。
找不到工作的娜斯柯,最终被这位名叫席璐尔的大小姐雇佣了。
在与大小姐相处的几年里,娜斯柯时常觉得自己琢磨不透她的主人。在她还没感受到疏离之前,主人会邀请她一起喝下午茶。席璐尔说她显得太过拘谨严肃了,总是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感。但是娜斯柯觉得自己既然以“骑士”身份自居,就得严格恪守自己的信条,她觉得主从是有别的,忠诚是最重要的。
席璐尔的午茶时光是悠闲、惬意的。她也会不时地抛出一些让娜斯柯发难的问题,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娜斯柯认真思考、小心翼翼地措辞的困窘模样。娜斯柯不习惯被她这么看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升温,露出平时少有的害羞的神色,随后引起席璐尔的一阵嗤笑,但她也并不会感到厌烦。
让她困扰的,就是这种二人相处、聊天的午茶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虽然大多数情形下,都是娜斯柯静静地听着席璐尔讲述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娜斯柯逐渐感觉到,缺少了少女的说话声、轻笑声,缺少了红茶与方糖的下午是难以打发的、是漫长得难以忍受的。
因为难以入眠的缘故,起床时已将近午后了。她感觉后背因为汗液干透而凉飕飕的,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用指尖抹了抹黏糊糊的眼睑。她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她已经习惯这种混乱的作息了,日常的无事可做的悠闲生活让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在床上多赖一会。
她的房间在洋房一楼的东侧,窗户对着的是后花园。她今天也照例踱步到窗前,同往常一样拉开窗帘,想要呼吸一番从花园吹进来的凉爽空气,但是她捏着窗帘边缘的手在空中却停下了。她看到花园里为下午茶而特地摆放着的桌子那边已经坐着一个人了,那是席璐尔。
她迟疑了片刻,又伸手揉揉眼睛,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她仔细回想,刚才叫她起床的女仆有没有顺带说“小姐已经在花园等您了”或是类似的语句——在娜斯柯感受到距离感之前,席璐尔确实这么做过——但是也没有。或许是忘了,她匆忙将已经有些长了的头发扎成干净利落的短马尾,走出了卧室。
她在踏进花园之前还焦虑地纠结了一小会儿,因为她分明看到那桌上并没有为她留的茶杯与茶匙。或许是忘了,刚才还这么想着,满怀着自我宽慰的虚假的希冀的她开始焦虑起来了。难道是委婉地表示拒绝吗,她想了想,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装作不知情,而不是冒犯地上前去,更何况上前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或许只是忘了而已,她又想,或许自己的出现正是无声的暗示,提醒她的主人应该重视起她来。
不该这么揣测自己的主人,她这么想着,踏进了花园。最后帮助她作出抉择的还是她恪守的信条,她的“忠诚”。她用手背碰了碰脸颊,确认自己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过分强烈的、奇怪的情感,随后默不作声地、同往常一样,在席璐尔对面坐下了。
她维持着双腿并拢的正坐姿势,不断地告诫起自己该用平常心来看待,而不是过分敏感的猜疑。但是令人尴尬的沉默与对视却使得她的掌心出起汗来,并且正紧紧地抵着自己的膝盖、不安局促地摩挲着。她揣摩不透席璐尔的视线中含着什么样的感情,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在试着揣测,光是维持镇定便已经足够辛苦了。
“抱歉…午安…”她措词许久,才清了清嗓子,吐出两个单词来。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看到的回应,席璐尔依然维持着难以揣摩的神色,微微地抬了抬下巴,给了她敷衍的回应。
她看着席璐尔捏住茶匙,又往红茶里丢入两块方糖。不会太甜吗,她下意识地想了想,随后飞快地纠正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分神。席璐尔的视线盯得她发毛,她觉得自己隐约从中读出了不满,这让她绷直得酸痛的脊背挺得更直,在旁人看来颇有些努力展示胸部的意味。
“不好意思,请帮我收拾掉茶杯吧。”这是席璐尔说的第一句话,不过是对女仆说的。娜斯柯愣愣地看着她挥手叫来女仆,看着席璐尔对着女仆露出她许久未看到过的笑容——这让她刚才一切的积极的设想都变得不那么可靠起来,她一时觉得有某种并不存在的东西塞住了她的喉咙,使得她的呼吸都变得不畅快了。随后,又换上一副叫人捉摸不透的、让娜斯柯感到不自在的表情,直直地盯着她。
切换得未免太快了,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了温度差。这温度差确确实实地让娜斯柯出了一身冷汗,她终于、近乎忍无可忍地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却注意到席璐尔的视线又移走了。她看着席璐尔抬起手,撩起散乱在前额的秀发,轻轻地别到耳后,露出她那好看的耳坠,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她看见席璐尔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动了起来,她听见自己主人说出的话,但却判断不出她说这话时是用的什么音调、含着什么样的感情。她注视席璐尔时,觉得仿佛在看一座建筑、一座城堡,除了那青灰色的砖瓦与偶有的青苔之外,她再读不出更多东西。她觉得席璐尔像是独自一人那样,逍遥自在、旁若无人,好像自己热切的视线并没有在观察她,但是她却肯定能够知道娜斯柯正在看着她,或许这是她镇静冷漠的原因,又或许是她镇静冷漠的结果。最终,观察者的视线因无法坚持下去而移开了。
——你到底是忠诚于我,还是忠诚于你的信条?
这问题让她晕眩,让她僵直的脊柱终于因为酸痛而摇晃起来。她看着席璐尔起身,不紧不慢地踱着步走回房内,自己却发不出声音,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门里面。
直白的发问终于让骑士堆砌起的心理防线倾垮了。一方面,她确实感受到了主人对于其忠心的质疑,这让她觉得之前的冷淡并不是错觉,这种来自于主人的背叛与不信任是无法容忍的,是足以让她攥紧拳头、把指甲都抠进掌心里那样愤怒的。
另一方面,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她突然觉得,自以为的“对主人的忠诚”,只不过是出自对信条、对自尊的敬重罢了,那并不是发源于内心的真正的忠诚,她觉得席璐尔说的过于正确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理亏的是自己,又觉得尴尬困窘起来了。
午后的太阳烤得她脊背滚烫,她伸手扯了扯黏在肌肤上的衬衣。孰是孰非,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难以想清楚了,她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继续想这些事情。她回到房间,有气无力地将面颊埋入柔软的、带有她自己气息的被褥里,维持着这个姿势。
她平时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是困倦席卷而来,使得近乎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思考的她飞快地入眠了。
她梦到了以前的事情,那是和大小姐一齐旅游,自己的力量还有处可用的时候。
小镇的集市泛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饲养的禽类及其排泄物散发的臭味、阳光下角落里堆叠起来的腐烂的蔬果的味道、某些人身上浓重的汗味。这些味道让她联想到潜在的危险,可能是小偷小摸,也可能是欺诈性质的索赔,也有可能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劫色。
没错,光天化日之下。席璐尔长得确实很可爱,容易吸引来色狼流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却没想通那些人为什么会选择性地无视站在她身旁的自己。或许她腰间别着的长剑还不够显眼,或许她下次应该选择把剑背在背上,并且一口气背两把、交换着用,这样就能够提醒不长眼的流氓,自己到底有多危险。下次陪大小姐逛街或许应该穿夸张的、厚实的重甲,而不是穿着便服,这样就免去了需要动手的麻烦。
她一边听着那几乎已经成了定型文的威胁台词,一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把席璐尔护在身后。原来是因为自己是女性的关系,她看着那些被她动作逗乐了的流氓发出夸张难听的笑声,把右脚又往后挪了小半步。按照她往常的经验,只需要拔出剑,稍微认真地在他们面前划两下,他们就该老老实实滚蛋了。
娜斯柯叹了口气,随后拔出那并不算重的长剑,游刃有余地让那长剑柄绕着自己的手掌转了一圈,随后又安稳地落入手掌。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摆出想打架的架势,也没有转身逃跑的意思,只是在那边说着毫无威胁力可言的垃圾话,便将那握着长剑剑柄的手掌往上移了几厘米,随后蹬步上前,用预留出来的剑柄根部狠狠地敲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人的额头。那人哀嚎一声,歪歪斜斜地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却往前伸着手想要抓住娜斯柯的衣领或是手臂。
看来力度没控制好,看着那挣扎着稳住身体的人,娜斯柯轻轻地抿起了嘴唇,把手里的剑柄攥得更紧。另外两人先是一愣,随后便破口大骂着,自她前方的左右侧同时向娜斯柯飞奔过去,弯曲成爪状的双手让娜斯柯觉得他们像极了笨拙的野兽。她仔细地预估了一下二人与她之间的距离,倘若现在后退躲避,那么在这并不宽敞的街道上一定会陷入退无可退的被动境地。在原地防御或许也不是个好主意,自己现在的着装并不足以生硬地接下对方的动作,她也不想让那不怀好意的手掌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干扰而影响自己的动作。于是,她把长剑丢至自己身后,向着二人之间越来越小的空隙冲刺过去。
二人显然并未料到娜斯柯不退反进,但却很默契地稍稍调转了前进的方向,让二人之间的缝隙收敛得更快。本该主动撞上二人肉体形成的包围网的娜斯柯却在下一刻突然自二人的视野里消失了,随后,那几乎肩膀贴着肩膀的二人感到来自脚下的巨大外力,匆忙甩动手臂调整起重心来。二人正保持着前倾上身调整重心的势态,来自腹部的疼痛使得他们哀嚎两声,向着后方仰面倒下去了。
娜斯柯的本意其实并不是冲出二人的攻击范围,她从一开始便打算攻向这两人毫无防备的下盘。于是在二人自以为聪明地缩紧包围圈时,她狠狠地将自己的上半身向后倒去,并且借着那向前冲刺的惯性,用靴子后跟在地上做出了“下滑”的动作。趁着那二人尚未捕捉到娜斯柯其实就在自己的视野下方的那段时间,她绷紧了腰肢和大腿,向着二人的膝盖和小腿狠狠地踢去,并且借着二人调整身体位置的机会,再度用靴底狠狠地重击了二人柔软的腹部。
靴底传来的坚实反馈告诉她,这次的力度似乎又有些不妥帖。那二人被重击而喷出的唾液笔直地从维持着仰面朝天姿势的娜斯柯的视野里掠过了。
呼,解决了,她站起身,拍拍与地面摩擦得有些发烫的大腿。应该向主人邀功吗,她颇有些自以为是地想着,又轻笑一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但她的笑容很快凝固了。
本该在那里的长剑——她虽然并未回头去看,但大脑却不断地重复起这个讯息来——已经不在地上了。她感到后背上的肌肉传来撕裂感,喉咙里升涌起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并且被某种巨大的推力逼得吐出了口腔,是血。她疼得蹙眉倒抽一口冷气,耳畔的市井的喧闹声先是被放大、然后又逐渐地听不清了,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见双手攥着剑柄的席璐尔的脸颊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神色。
她被自己的主人背叛了,她诧异地捂着穿刺的伤口,自贯穿身体的创口流淌出的血液甚至不像是自己的——这不是,这不是她以为的那段回忆,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内容。她此刻相信这是个噩梦,但是这背刺形成的创口的疼痛感却真实得让她冷汗直冒。
娜斯柯无法支撑起身体重量的双腿瘫软下去,她费力地维持着双膝跪地,弓起上半身、用前额抵住地面的扭曲的姿势,这让她分不清眼前的泥土颗粒到底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剥离而逐渐变得看不清晰了。想要说话,想要嚎叫,想要询问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这么做,她伸直在身体前方的左手的手指紧紧地抠进了泥土里。
她分辨不出脸上的湿热的液体到底是汗还是眼泪,她想要看清自己的主人的脸上的神色,想要看到席璐尔因为自己的痛苦、扭曲的模样而露出的悲痛的神色,于是她费力地、缓慢地在泥土上拖行起前额。她艰难地将前额稍稍抬起几厘米,改为用鼻尖抵住地面,她因为疼痛和虚弱而不断翕动着一张一合的双唇也贴在地上,来回拨弄着小颗粒的泥土。最终,她终于成功地用下巴支撑起了自己的头颅,她眯起完全模糊了的眼睛,想要从大片的朦胧的色块里看清楚席璐尔脸上的神色。
但她看不清。她觉得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主人脸上的悲痛的神色,但转瞬间,她似乎又看见那身形背后的巨大翅膀和咧开着的血盆大口,让她又重新意识到这是个噩梦,是个真实得过了头的噩梦罢了。她感受到某种巨大的牵引力正拉扯着她弓起的脊背,拉扯得她有些眩晕、有些想要呕吐。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力尽倒下了。
她睁开眼睛猛地起身,方才的噩梦使得她的汗衫已经完全湿透,未免过于真实了,她心想。黑暗无光的室内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用食指来回戳弄了一番自己的腹部,随后又掀起衣服,用手掌来回抚摩了一遍自己的前胸与后背,再三确认那创口并不是切实留在肉体上的。
但她仍然感觉到,有个她看不到的创口正在汩汩地淌着鲜血。这种可怖的感觉在幽闭漆黑的室内愈发扩张,使得她几乎感到难以呼吸起来了。她拉开窗帘,现在恰是夏季,闷热的感触以及耳畔不断传来的蚊虫低语声使得心烦意乱的她更加狂躁焦虑起来。她将手指插入头发之间,不断地重复着从前向后梳理的动作,感受着一绺又一绺发丝与手指缝磨蹭、指肚与头皮磨蹭发出的轻微声响。
从前的无关紧要的回忆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并且受这梦境影响,变得似乎面目可憎起来了。
她想起席璐尔那好看的耳坠,想到自己似乎也有一个那样的耳坠,那是席璐尔为她挑选的。她想起陪着席璐尔挑选耳坠的那个下午,她执意拒绝收下这份主人的礼物。因为她从来没有佩戴耳坠的习惯,她认为这种华而不实的饰物不符合骑士的身份,所以她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主人将钱财浪费到这种小物件上。但是席璐尔却过分亲昵地搂住了她的手臂,做作地提高了讲话的音量:“我作为您的未婚妻,自然要赠送一些小礼物来表达爱意,还请您一定要收下呀。”周围人的视线被这句话吸引过来,让惊慌失措的女骑士感到难堪起来。而此时此刻,这份因为蒙羞而感受到的难堪,变得那么真实、那么难以忍受。
这份难堪令她发疯似的抓挠起头皮与面颊,并且又牵扯出了另一段令她尴尬的记忆。席璐尔也曾赠送给她一双相当好看的高跟礼鞋——经历了先前耳坠的羞辱之后,娜斯柯学会了心怀感激地收下礼物,尽管她可能并不会用到这份礼物。出乎她意料的是,兴致高昂的席璐尔吵嚷着要看女骑士穿上礼鞋的模样,并且任性地要求她维持这状态,直到她满意为止。于是女骑士便被迫艰难地适应起那让她走路歪歪扭扭的高跟,尴尬地迎着路人带有嘲笑和关切意味的目光。
她多么希望这些给她带来不快的回忆也是那噩梦的一部分,好让她有理由去相信自己的主人,相信自己的主人是真心地信任、尊重自己的。
月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把被褥的一块照得发蓝。她拖动起余热尚未消退的身子,横躺在那块被月亮照射到的被子上,拼命地向后仰着头,以一种费力的姿势望向窗外颠倒的世界、望向窗外颠倒的月亮。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向着那残缺的弦月伸出手,让那手掌的阴影投射在自己的眼睛里。
她维持了这个姿势片刻,稍稍有些发酸的手臂又自然地落下,在床铺上轻轻弹起,又落下。被戳中软肋的骑士陷入了迷惘与自我否定之中,尤其在这安静得只听见蝉鸣与蚊虫声的夏夜里,她甚至觉得这世上只有她一人了。她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将所有的疑问都留待内心自我消解,但这一回,她终于忍耐不住了。
起初她只是觉得眼睛发酸,或许是盯着那惨白的月光看得太久的缘故。她伸手去揉,却起了加剧这种酸胀的反作用,她觉得眼前模糊起来,揉按着眼睛的指尖传来湿湿热热的黏腻感触。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眼睑却因为那不知是汗还是其他成分的东西变得难以睁开,随后,那湿热的液滴便自眼角滚落到了颊侧的被褥上。
她抿着嘴唇吸了吸鼻子,随后小声地啜泣起来。像是宣泄一般,像是将这些日子的全部的难以消解的郁结都要倾倒出来一般,她的哭泣愈发难以克制,啜泣的声音也变成了抽噎,最后变成了呜咽。她太久太久没有哭过了,在还是孩童的岁月里,她便被迫学会了接受并且忍耐膝盖上不断出现的淤青与绽开的皮肉里淌出的鲜血,而越是成长,她就越要学会在主人面前克制自己情绪的流露。她几乎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感觉,她甚至以为那从鼻子里一起流淌出来的透明液体是鼻涕,并且被自己这可笑的哭泣的模样引得更加伤心欲绝起来。
自然而然地,她先像每个遭遇不公的正常人类那样,咒骂起命运、咒骂起自己的主人来。随后,这种不理智的宣泄转变为了对自己的怜悯与同情,她觉得自己真像是悲剧中的女主角一般,命运多舛,这让她哭得更加猛烈、伤心起来。
最后,她终于觉得自己哭泣的声音太过难听刺耳,大脑因为毫无规律的呼吸与抽噎交替而晕眩起来,这才逐渐归于平静。她是个骑士——她这么告诉自己——她是个骑士,而不是女仆,她不应该过这种必须掌握察言观色的技巧才能存活下去的日子,她不应该像个脆弱的、受了委屈的女生一样在这里哭泣。既然已经没有再需要倚靠自己的力量的地方,那么她就该离去,像个真正的潇洒的流浪骑士那样,去做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用被子抹了抹尚未干透的泪痕,随后像是下定决心那样,向着那滩丑陋的水渍狠狠地打了两拳。
她整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时浪费了不少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只把自己的长剑带走。只需要有能够生存下去的武器和驾驭这武器的技巧就行了,她想,什么都无法痛快地舍弃,那行囊未免过于累赘、沉重了。她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装扮——看上去像个普通人,除了腰间挎着的长剑与哭得红肿的双眼,随后像是告别一般地看着自己尽量整理干净的房间,走出了门。
月光无法照到的走廊显得漆黑无比,她摸着墙壁找到了宽敞的大厅,大致确定了大门的方向。随后,她转了个身,尽量放轻着脚步,将身子重量向前压到脚掌上,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她在席璐尔的卧房门前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手轻轻地放上了门把。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旋转起门把,并且全神贯注地控制起手上的力度来。她来回试探着门把转轴的角度,以相当缓慢的速度旋转着手腕,并且轻轻地向前推动着门板,直至找寻到最合适的那个时间点,好让推开门发出的声音降到最小。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席璐尔房间内的地毯,这让她不至于再费力地用前半部分的脚来走路,使得她稍稍放松了一些。她不太清楚现在的时间,但她也不想让门外可能会出现的女仆发现自己,于是她又用与刚才相同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了。
她仔细地借着透过窗帘的朦胧月光,观察起室内的布局来。她踱着步走到床边,耳畔传来的是轻微的呼吸声,面前的少女正在安定地睡着,全然不知娜斯柯已经悄悄地走到了她身旁。睡吧,娜斯柯在心里轻轻地重复着,她希望她最好不要醒来,只需要像这样静静地沉睡着就好了。
她伸手解开了长剑,把它轻轻地放在床边上的地毯上。她跪坐下来,衣物布料间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过分嘈杂了,她不想吵醒席璐尔。她跪坐在少女的床边,好让视线与少女的大致高度平齐,随后仔细地打量起睡梦中的少女那精致、可爱的脸颊。
她想起无数个旅程中的日夜,她睡在破旧旅舍的地板上难以入眠的时候,也是这么看着席璐尔的睡颜。尽管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但大小姐精致的面容与可爱的睡颜依然能让娜斯柯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她觉得席璐尔的眼睫毛很长,酣睡时微张着的嘴唇很可爱,不时翕动的鼻翼也让人想要伸手去捏住。
她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沉浸在过往的、她觉得欢乐的那些回忆片段里了。后来她感受到月光的偏移,那幽淡的光芒透过窗帘打向自己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把本可以快速解决的过程拉得太长了。她清了清嗓子,用着尽可能温柔与轻盈的声音开了口。
“请容许我的不辞而别。”老套的开头,她想,还好席璐尔听不见。
“我无法揣摩清楚您发问的意图,也无法回答出来您的问题,甚至又擅自做了诸多过分的猜想…怀疑您是否有意疏远我,怀疑您是否认为我不忠,怀疑我自己是否忠诚,这些猜疑听上去很可笑,但是确确实实地困扰了我许久。”
“或许我本可以直接问您,您是否有意地冷落了我,我是否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可我的信条告诫我这是不被允许的,这是僭越且冒犯的行为。”
“或许这么看来,我大概的确是出于对信条的敬重,而非发自本愿地尊重、忠诚于您吧。”她讲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罪无可恕起来,摆放在膝盖上的双拳又攥了起来。
“我必须承认,我的确对过去那些快乐的日子留有念想,因而也无法忍受这种冷漠——尽管这冷漠可能是我过于敏感而察觉到的——给我徒增痛苦。”
“作为骑士,这大概是最大的失职吧。因为主人的情感而变得动摇起来,这是不被允许的,这是不被我自己接受的。或许我更适合做您的女仆——这句是玩笑话,只是我自认为自己变得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不再像从前的自己了。”呿,真啰嗦,自己只是告个别而已,娜斯柯轻轻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请容许我临阵脱逃——这是我作为骑士的第二次失职。”
“我希望您,”她使劲地咽下什么东西,“希望您只要做您自己就好了。您就是您,我尊敬的主人,席璐尔小姐。”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话好像讲过了。
讲完这话,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几行诗句,她想要轻声地再背诵出来,但她很快就告诉自己,这是矫揉造作的。她直起身子,因为跪坐太久而麻木起来的双腿开始打颤,摇摇晃晃地支撑起了她的身体。
她踱了几步,背后被子翻动的声音使得她一时紧张起来,她谨慎地屏住呼吸,却发现只是那少女被炎热的夏夜搅得翻了个身,并且蹬开了被子的一角而已。她叹了口气,这习惯在旅途的过程中也早已见识过了,明明已经将近成年一年多了,在某些方面却还是保有着孩子的特质,她想着,俯身伸手抓住了那快要垂到地上的被子一角。
她被眼前那少女的白净小腿吸引去了视线。她以前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也未曾注意到那白得几乎可以说是耀眼的小腿,她几乎觉得那截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是晶莹的、是泛着光芒的。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提着被子的手也在空中僵住了。
她的视线往下看去,又看到一双精致的素足。娜斯柯见过各种各样的足,但在此之前她从未有意识地去观察、去比较、去评判那些足的美丑。她见过带着几分孩子特有的肉感的可爱的双脚,也见过身材高挑的人的骨感的双脚,而席璐尔的双足则介于二者之间,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两眼。倘若自己没有选择成为骑士,自己的脚会同样好看吗,这想法在她的脑海中转瞬即逝,她羞红了脸,暗暗斥责起自己到底在比较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从她的角度看去,那席璐尔的双足有着相当好看的弧线,或许该叫做足弓。她能够看出,托少女那深凹进去的足弓的福,那弧形的最顶点的狭小区域内,肌肤是那么的光滑柔嫩,甚至泛着淡淡的粉色。她飞快地打消了又快要出现的拿自己作比较的念头,但却颇有些不平衡地试着在那对裸足的前脚掌与脚后跟上找到些许的瑕疵。
可是她没有找到,少女那看上去相当柔软的脚掌与有着圆滑曲线的脚跟泛着健康的色泽,但除此以外便没有更多的发现了。娜斯柯看到席璐尔那自然健康的笔直的脚趾,又动了动自己那包裹在靴子里的脚趾,发出了带着几分羡慕意味的叹息。
她盯着那双足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女因为梦中的什么情景而无意识地蜷了蜷脚趾,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来告别的。像是遵从着欲望的驱使,又或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某种的叛逆的声音,她把那被席璐尔蹬下来的被子轻轻地搁在床的一边,伸出手指捏了捏少女最长的那根次趾。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先是一愣,随后又明显地感觉到面颊的升温迹象。她又捏了捏少女的足趾,随后用手掌轻轻地捧起少女的脚跟,将轻轻抿着的嘴唇贴上了她那能看到青色脉络的白皙脚背。这个俯身亲吻的动作是带有欲望色彩的,她竭力地克制着捧着少女脚跟的手指上的力度,微抿着的嘴唇贴合着光滑的肌肤极小幅度地滑动了一下,好让她自唇齿间呼出的气息扑散开来。她嗅着那少女的身上熟悉的气味,并且像是最后告别一般,将鼻尖也贴上少女有些冰凉的肌肤,想要将那气息深深地记住。
这种近乎亵渎的大胆的侵犯行径,使得女骑士感到羞愧起来,但她最后还是没有遵从欲望的驱使,没有再做出更多过分的举动。她起身,小心翼翼地为少女盖上被子,又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到最后连当面告别的勇气都没有,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欲望和想法就那么困难么,她不知道。
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吧,我祈祷。她这么想着,又回到刚才跪坐着的地方,一边伸手去捡起放在地上的长剑,一边端详着少女的睡颜。随后,伴随着突然的一记脆响,来自左侧脸颊的冲击与火辣痛觉将她掀翻在地,她伸手去摸那发烫的灼痛的脸颊,才发现床上的少女已经直起上身,停在半空中的五指张开着的手掌正是造成那痛觉的源头。
“疼吗?”娜斯柯听不出少女话语里含有什么样的情感,只觉得那声音冰冷到让她情不自禁地发抖起来。她甚至一时忘了感到愤怒,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坐起身的少女。
“我不明白——”“疼吗?”少女用冰冷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让娜斯柯觉得自己像是在被拷打审问。
“疼。”她刚刚吐出这个字,右侧脸颊就又传来了一声脆响,将刚刚直起身子的她再度击倒。这让她真的有些恼怒了,但是对毫无自卫能力的少女动武是不被允许的,她轻轻地攥紧了拳,痛觉激发的愤怒情绪使得她觉得脊背都滚烫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我。”
“看,坦诚地向我发问很难吗?”
“请您适可而止。” 娜斯柯听出了这语气里带有的几分嘲弄与不满,这种恶劣的玩笑让她更加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她强迫自己低着头,不去看少女脸上的神色,但是这无理取闹的桥段确确实实地使得她感到愤怒起来了。
“嗤,适可而止?一直在耍小孩子脾气,一直在生闷气的是你吧?像麻烦的女朋友一样。”
“表达情感和欲望很难吗?什么都不问,什么都留给自己瞎想,你无趣得像极了一块木头。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足够熟络,足够让你对我敞开心扉、无所顾虑地聊天了。”前一秒还因为愤怒而耳根滚烫起来的娜斯柯,像是被戳中了软肋一般泄了底气。她不愿意承认席璐尔说的话是正确的,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在无形之中为两人的关系筑起了墙。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拖着麻木的双腿想要逃出这间房间。
她终于明白,造成让自己感到难以忍受的冷漠的罪魁祸首也是自己。这结果让她无法接受,让她意识到自己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无法理解,让她为自己那孩童般的过分发达的想象力、过分敏感的内心感到羞耻,
“让我数数…顶撞主人,背叛主人,甚至还——”,席璐尔刻意拉长了这几个字的音节,“猥亵主人。”
这几个字如同冰水一般,让愤怒的娜斯柯感到眩晕起来了。“如果我稍微地、稍微——地宣传那么一下,你还能去哪里继续恪守你的信条呢,骑士小姐?”她回过头,突然觉得自己的脖颈像是被某种圈环勒住一样难以呼吸,自己每走一步都能将那圈环连接着的金属锁链抖得哗哗作响。
娜斯柯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像是猫鼠游戏里的老鼠那样,自以为是地看穿了一切,自作聪明地作出了最合理的规划,但是那深不可测的主人却始终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自导自演了这出闹剧。最后,老鼠被猫轻而易举地抓住,并且被猫拴上了锁链与项环。
女骑士又跪坐回坐在床沿的少女面前,被迫维持着双手放在脑后的如同投降一般的耻辱姿势。她大概能够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且紧张地等待着来自愤怒的主人的责罚。这是她罪有应得,倘若那疼痛的苛责不降临到她身上,她应该会过得更煎熬,默默地忍受是她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好的赎罪方式。
她不安地等待着那让自己清醒、好受的疼痛感,甚至觉得自己在期待着那疼痛的到来。但是终究是没有,少女那白皙光滑的足背肌肤轻轻地贴上了骑士的下巴,迫使骑士抬起头看向她。骑士回想起刚才那番不敬的、带有欲望色彩的动作,似是察觉到了主人这一动作背后蕴含的讽刺意味,涨红了面颊,她那心虚的视线不断地游弋飘忽起来,唯独没有勇气与主人那在漆黑的室内泛着淡淡光泽的瞳孔相对。
刚才她用双唇膜拜过的那双尤物此刻便在自己眼前,她觉得自己似乎能看到泛着淡淡的诱惑的粉色光泽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她往上扬起脑袋,试着脱离那轻轻磨蹭着自己下巴的脚背,但只是一瞬,那只脚又贴合了上来,直到她无法再往上逃避为止。她不敢再用鼻子呼吸,转而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起气来,这让她觉得像极了匍匐在主人脚边的犬类,她感觉脸颊变得更烫了一些。她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大可以像刚才那样自然地呼吸,或是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而不是在这里滑稽地回避着与那只脚的一切可能的联系。
少女动了动脚趾,修长的足趾抵着下巴滑向脖颈,引得她稍稍颤抖了一番。她几乎能听见少女脚趾来回搓动磨蹭发出的声响,这让维持着奇异姿势的她的脊背更加僵硬起来。她不知道这充满挑逗性质的动作在试着向她传递什么样的信息,她也不敢去想,可是那思绪却偏偏向着她从未涉足过的、奇怪的、大胆的领域深入去了。她感觉汗衫又因为脊背上的汗液而黏连在肌肤上了,她想伸手去抓。
她阖上双眼不去看那团白花花的东西,紧紧蹙起眉来。像是被这无趣的反应惹得有些厌烦了,那抵在下巴上的光滑、那轻微的肌肤搓动声和那脖颈间细微的痒感全部消失了。她稍稍松了口气,又开始让那有些闷热的气体灌进鼻腔里了,但这股顺畅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随后她的呼吸又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了。这次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而是肉体因为外部刺激而本能地发出了颤动,而这外部的刺激是来自那一小绺不安分的发丝。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捏着那一小绺发丝,来回搓动着让那一小绺发丝拧结起来,随后那纤细的分叉着的末梢轻轻地抵上了自己的耳廓,这让她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看不见侧后方的具体情况,她也不敢在主人允许之前转头去确认,只能在眼角看见两根白色的东西正捻着细长的黑色发丝。细微的分叉的发丝开始沿着耳廓扫动,与肌肤相互磨蹭扫动的声音与带来的微微痒感,竟让她觉得有些惬意、舒适。她放缓了气息,正享受着那舒适的感受,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困倦而腰肢稍稍地弯曲起来的时候,那绺头发不合时宜地钻进了耳洞,用那分散开来的纤细的末梢同时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使得她已然松弛下来的脊柱突然再度紧张地绷紧起来,并且带来的类似痒感、却更加复杂的某种东西则使得她鼻腔内的气体旋转、打颤起来。
她轻轻地抿起嘴唇,从并不紧密的缝隙里呼哧呼哧地发出吃吃的声音。她一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境地,反倒是享受起这暧昧的、看似无意的抚弄,而这因为她一时的得意忘形而诚实出卖她的鼻息,使得她的主人满意地轻笑起来。
“该不会…”,娜斯柯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只觉得席璐尔说这话时,时间的流逝都变慢了,“我们的骑士小姐其实很享受主人的爱抚吧?”这话让刚才还感到神智模糊的娜斯柯一时清醒过来,言语中带有的调笑的意味使得娜斯柯慌乱地睁开眼睛,她告诉自己,刚才的一系列本能反应只是出于自己的困意和疲倦,而那享受的、惬意的感觉只不过是随之而来的幻觉罢了。
“不、呜—”她刚想要开口为自己辩护,刚才那捻着发丝的手指便轻轻地贴上了自己的嘴唇,示意她噤声。她突然好奇起自己为何没有燃起反抗的欲望。接受主人的责罚是她心甘情愿的,这免去了她自我折磨的痛苦,但是这般挑逗、轻浮的言语却使得容易产生反感情绪的她——这一点被席璐尔称作容易害羞,娜斯柯本人并不这么认为——感到毫无波澜。她甚至觉得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是陶醉其中吗,不,绝对不是,一定是因为自己的郁结得以纾解的关系吧,她想。
那根轻轻地按在自己双唇上,不让自己出声的手指仍没有要移开的意思。这氛围让娜斯柯觉得有些过分黏稠了,席璐尔对待她的方式让她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大型犬的错觉。这根手指并没有强硬地禁止她呼吸的意图,但却让娜斯柯情不自禁地开始用鼻子吸气呼气,仿佛气息扑打在主人的肌肤上都是一种不敬的行径。如此暧昧的肌肤接触,骑士想着,又觉得面颊和脊背开始发烫、升温起来了。
“被说中心事,因而连大大方方地呼吸都不敢了吗?”娜斯柯先感觉到的是气流在耳畔打转、钻入耳道带来的强烈刺激感,随后才听见少女那刻意拉长着开口音的问句。但她仍是倔强地抿着嘴唇,尽管这耳道里的气流刺激得她几乎快要轻声惊呼出来,这种惊呼的欲望化作了一句含糊的音节。
少女沉默着伸出食指,轻轻地用指甲抵上娜斯柯的脖颈,慢慢地画起圈来。起初只是轻微的痒感,但是那颇有耐心的画圈动作带来的波澜却一点一点地在扩大,指甲轻轻划过肌肤的感触变得不单纯是痒了,其中掺杂入的酥麻感触变得愈发明显起来了。到最后,那有着神奇魔力的指甲的轻轻滑动和拖行,竟然使得起初不以为意的女骑士轻轻地颤抖起来了。
幸好只是颤抖而已,她并未因为对方指尖的细微动作而发出什么难堪的声音,她这么想着。后背却突然传来了更为激烈的刺激,对方用着更为坚硬的部位——她猜是指节、或是肘关节——抵着她向前倾的脊背中间凸起的脊柱,自上而下地飞快地划了一道。这使得女骑士的腰肢紧张地向前挺起,原本能够触摸到凸起的脊柱的脊背正中形成了凹陷下去的一条优美弧线。
这回她没忍住,发出了带着几分惊异的、颤抖着的轻呼的声音。在她的大脑确认这声音的来源是自己后,她觉得自己的耳尖变得滚烫起来了,自己的耳尖一定在黑暗中红得有些耀眼。她不敢相信这像是只有孩童、少女受惊时才会发出的音节是发自自己的声带,也不敢去仔细地回想刚才那一记给她带来的感触。
这因充血而红润发烫起来的耳尖很快便吸引了席璐尔的注意,并且很快便在那一处传来了温热潮湿的包裹感。几乎在感受到某种滑腻的东西抵上自己的耳朵的同时,刚刚那停留在脊背最下端的手指不安分地移动到了女骑士的身侧,并且轻轻地戳弄起了她尚未完全绷紧的腰肢。这两种复杂的感触一时将娜斯柯的已然有些模糊的神智吞没,使得她全神贯注地克制起自己的身体的反应来。
耳畔那湿润滑腻的东西不断触碰着耳廓,来回移动发出的声音几乎可以用淫荡来形容,而对方不时地用牙尖轻轻地磨蹭起耳尖的动作带来的微弱痛感,使得她不得不维持着清醒的认知,感受着淫靡声响带来的羞耻感触。她无暇去想自己的主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熟稔的手法。而与此同时进行着的,那指尖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戳弄,则使得她想要发笑,使得她想要蜷缩成一团躲避。她控制不住肌肉的本能反应,因而每当那指尖抵住她的腰肢的时候,她的腰肢肌肉便会紧张,她那本来柔软的腰肢便会僵硬紧绷,试图抵抗这外来的刺激。但这种抵抗是无济于事的,指尖传来的恰到好处的韧性是让席璐尔欢愉、兴奋的。
女骑士终于因为难以忍受而发出了笑声、讨饶声与哀嚎声。她的主人对她的身体的诚实反馈相当满意,因而愈发大胆地增添了手指的数目,将那试探性的戳弄转为了大胆的抓挠、捏掐、按揉、攒刺。她甚至大胆地将骑士的衣服的下摆掀起,将那恶劣的手指紧紧地贴上骑士的肌肤,甚至带有揩油意味地用整个手掌贴上她的腰肢,弯曲五指抓挠按压起来。指甲带来的尖锐的刺激,皮肉被双指捏起带来的痒感掺杂着的痛感,几乎穿透皮肤直达神经的酥麻感,以及紧紧贴合在肌肤上无法甩脱的无力感…与这些令她感到痛苦的强烈刺激相比,她甚至觉得自己先前所受的心理上的折磨的羞辱都算不上什么了。
但是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那个双手放在脑后,跪坐于已经麻木的小腿上的姿势。她疯狂地左右扭动腰肢,放在脑后的双手时而紧紧攥拳,时而又将五指绷紧伸得笔直,因为被迫发笑而不知什么时候溢满眼眶的生理泪水和那因为闷热而不断分泌出的汗液混合在一起,使得她凌乱的碎发粘连在面颊上。女骑士端正好看的五官因为这痛苦的欢愉而扭曲起来,叫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痛苦还是享受。
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笑声到底是因为肉体的感触而被迫做出的调节、释放活动,还是掺入了来自内心的欢欣与愉悦。这想法起初还只是个想法,但伴随着对方紧密吸附在自己身上的手指不断带来的猛烈刺激信号,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太正常起来了,开始把这想法放大、逐渐当成确信的事实来考虑了。或许是接受责罚使得她免去了对自己的惩罚的必要,这使得她宽慰起来;又或许是她错误地将这主人的责罚当做了与她亲昵的表现,误以为这是二人重归于好的契机。但她唯独可以确定,自己一定和大型犬类有什么相似之处,她在主人的手指的抚弄下的情状,和大型犬类开心得摇着尾巴的模样并无多大的区别。
席璐尔并未给予娜斯柯多少仔细剖析自己的心理的时间。她当然想过用疼痛来责罚骑士,但是那样显得太不近人情,并且疼痛并不能给女骑士带来多大的创伤——正如她所评价的,女骑士像极了一块木头,而对木头出拳是徒劳无用、只会让自己感到疼痛的。女骑士的沉默寡言与难以接近实际上是对敏感内心的武装,而从用物理的方式从外部攻下这堡垒、使得她卸下防线是白费力气的。她渴望听到女骑士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想法,而不是包裹在虚伪的谦恭与忠诚里的揣测与幻想。
于是她用了这种孩童时便拾得的打闹的伎俩,并且在对女骑士的耳朵的试探中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击垮骑士的尊严的方法愈是简单,瓦解其防线的效果就愈是明显,她一边含着、轻声地嘬着女骑士那温热的耳尖,一边觉得自己仿佛能从那喘息声、笑声中听见砖块崩塌的声音。
难道想要看到如此开心的笑颜,只能用这种带有强制性质的手段吗,席璐尔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更加大胆过分起来,像是在发泄着因为这一想法而逐渐产生的愤懑,发泄着刚才女骑士的那番动人的自我陈词给她内心带来的悲伤。
她试着将手指贴着女骑士的身侧向上移去,但那贴身的衬衣和女骑士倔强地维持着的跪坐姿势,使得她的小臂仅仅探入衣内小半截,便很难再往里侵犯下去了。她终于将自己的身子贴上女骑士的后背,轻轻地将全部重量都压上那挺直的滚烫后背,并且带着女骑士向前倒去。
她停留在半途的手臂调转了方向,她沾满了骑士的汗液的手指向着那腹部模糊的肌肉线条伸去了。她小心翼翼地、缓慢地前进着,生怕那手指因为用力过头而偏离了凹陷下去的肌肉轮廓,并且有意地用着指腹按压着那充满着韧性的腹部肌肉。她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女骑士正竭尽全力紧绷起腹部的肌肉,试着缩紧那道轮廓、以驱赶走自己的手指,这种挣扎对施害者的她而言是令她满意且兴奋的。她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用智谋击倒了巨人的史诗中的英雄,而在身下的人的笑声一定充满了无助感,因为这象征着力量的肌肉对抵挡痒感毫无帮助。
她的手指终于极其缓慢地游移到了目的地,她轻轻地弯曲指节,用指甲勾了一下那大约是腹部中线的地方,这使得女骑士猛地自口中吐出一声惊呼,并且吸起腹部来。收腹这一动作给席璐尔接下来的动作提供了充足的空间,她解开了衣物上的纽扣,一颗接着一颗。
起初,她身下的女骑士只是气喘吁吁地享受着这片刻的休息。但是在她解开第二颗纽扣的时候,女骑士终于察觉到了主人的意图,并且那耳尖又飞快地充血、变得红润起来。她轻笑一声,看着女骑士用双臂紧紧抱头、遮掩住面颊,又启唇含住了温热的耳尖,轻轻地嘬了起来。
娜斯柯觉得自己像极了任人摆布的玩偶,但她却依然没有产生反感的、愤怒的情绪。她感受着衣物的约束感一点一点褪去,感受着积压在衣物内的热气一点一点被释放出来。该伸手去制止这恶劣的玩笑了,她这么想着,可是却连反抗的欲望都没有感到一分一毫。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发泄过情感了,尽管这种发泄情感的方式让她头晕目眩,但她觉得偶尔像一条大型犬一样撒欢,并不是什么不堪的事情。
她感受到主人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贴上了自己的肩膀,随后便是拇指肚在腋下的轻轻地摩挲与搅动。轻盈的爱抚带来了轻微的震颤,偶尔那搅动的力度会突然加大,她已然有些沙哑的笑声的音量便也随之提高。腋下的软肉被主人用大拇指轻轻地来回搓动按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被这温柔的带着怜悯意味的动作征服,连夹紧手臂的冲动也没有了;她又觉得是自己的理智被这甜蜜的动作成功地劝降了,因为她又感觉到了微妙的惬意感和困倦感,使得她原本紧闭着的双唇悄然张开,甚至使得她忘记了作出吞咽的动作,嘴角缓慢地溢出充满着欢愉意味的津液来。
主人的手掌开始游移,贴合着她的脊背的肌肤细细地摩挲,像是想要用掌心替她拭去肌肤上漫出的薄薄的一层汗液。那掌根处传达出的力度轻轻地推压着已然酸胀的肌肉,这似是专业的按摩动作使得她完全地放松下来,呼吸频率也逐渐变得缓慢了。此刻,在这像是主人施予的短暂的恩惠里,她终于有时间去梳理自己那紊乱的思绪和情感。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先前被急促的呼吸声掩盖的心跳声,仔细地试图听清那手掌与自己脊背肌肤相磨蹭发出的沙沙声。完全放松的她正眯缝起眼睛,感觉一阵阵疲劳的困顿感袭来,几乎快要睡着了。
主人的手又恰到好处地移回自己的肩膀,轻轻地用大拇指在她光洁的腋下来回搓弄起软肉来,舒适得几乎快要睡着的女骑士便又被硬生生地拉回清醒的状态了。与此同时,她觉得后背上又多了什么微妙的感触,那是一种异常柔软的东西,尽管隔着类似布料的织物的阻挡,她却能感受到那柔软的感触下传达出的跃动着的信号,并且这信号正与她胸腔中跃动着的声音相互交错着,甚至相互影响着。她觉得自己的脸红的频率似乎有点太高了,自己或许过分容易害羞了。
被贴上的脊背肌肤变得滚烫起来,她觉得是刚才那般按摩的手法使得她的气血活络起来了,但这种活跃的感觉却很长时间都没有褪去,并且正不断地再次渴求起肌肤的触碰。而那大拇指的动作却变本加厉起来,由先前的小心翼翼地搓弄,变成了指甲的刮挠,这使得她感到后背上的肌肤变得滚热,对肌肤的依赖变得更加饥渴起来。
她费力地压下发出的笑声的音量,终于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连成了简单的字句。
——还想要。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陌生,传入自己耳朵时变得那么下作、那么淫荡,她能感受到自己因惊愕而震颤的动作,甚至带着身上的人一起颠簸了一下。她毫不掩饰地后悔起来,并且终于将那双手自脑后移开,狠狠地对着自己的脸颊来了一下。疼痛感激起羞耻心,她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被牵着鼻子走了,支吾着编织起能够被轻易戳破的谎言来。
“不…我是说…这种责罚能够让我内心过意得去…所以请务必不要手下留情。”她费力地转过头,想要看清那压在自己脊背上的席璐尔的神色。
她觉得席璐尔那抹捉摸不透的微笑很吓人。
娜斯柯的内心又开始了强烈的自我苛责,但这种对自己的激烈控诉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外界的刺激吸引去了注意力。她感觉到来自胸前的遮羞布的束缚感减轻了,自己最隐私的部位即将展现在对方面前,这一念头使得她开始竭力地向下压去,似是要用自己的胸部来牢牢压住垫在身下的胸衣。但是那柔软的肉团并不能起到压实的作用,娜斯柯反倒因为那被飞快抽走的布料与自己敏感的两点相磨蹭,发出了更为羞耻下作的呻吟。
她试着将胸脯紧紧贴在地毯上,那两团乳肉被压迫带来的不适感和被人用手指抚上的羞耻感相比显然不值一提,仅仅是感受到对方手指那带着问询、挑衅意味在侧胸上的轻点,便使得女骑士发出了惊惶的哀鸣声。这声哀鸣并未引起自己的主人的怜悯,反倒使得对方的五指愈发大胆地贴上自己的乳肉,狠狠地抓揉把玩起来了。亵玩的动作使得女骑士感到自己的尾椎骨酥麻得难以忍耐,她绷紧腰肢的同时又最大限度地向上抬起臀部,使得后背形成一道极度色情的下凹弧线。
她一边想尽办法压抑着快感引起的一系列本能反应,一边试着去想些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对方的掌心有意无意地贴上自己乳尖细细磨蹭,尽管她不愿承认,但是这动作使得她那肉粒飞快地充血挺立起来了。像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微妙反应,那源源不断地牵动着敏感神经的、来自左胸的抚慰动作停滞了,而色情地凹陷下去的腰肢处再度传来了难以忍受的痒感,使得几乎沉溺入情欲中的她再度清醒起来,被迫忍受起痒的折磨。
笑得难以说出完整字词的骑士无助地摇着头,腰肢的挣扎动作使得她胸前的乳肉也一并摇晃起来。她胡乱地向着空气蹬去几脚,转而又磨蹭起双脚来分散注意力,但哪怕她歇斯底里地蹬飞出去一只靴子,对方那挠痒的责罚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觉得自己的唇舌干渴得难以忍受,不断发出哀鸣声的喉咙也像烧灼一般地疼痛起来。而就在这时,主人的右手也停下了,轻轻地搭上了自己腰肢。
还想要,还想要被她那包裹着自己乳肉的左手爱抚。只要稍微、稍微动一动,自己便又能体验到那种让人上瘾的感触了…
“请您…请您继续手上的动作吧…”
不是、不是右手、不是右手那让人窒息的痒感,想要得到的不是这种爱抚,不是这种让人难过得想要昏迷过去的爱抚…
“咕啊啊啊——不是、不是右手、请停下哈哈哈哈啊啊啊!?”她绝望地昂起头颅,发出的哀嚎声让她觉得自己很像将死的野兽。
等一下、左手、左手不要拿开啊,就是那里、就是那里啊…
“咿嘻嘻嘻嘻!?不是、不是腋下哈哈哈啊啊!!!”她拼了命地夹紧双臂,却因对方指甲与上臂内侧的摩擦而被迫提高了音量。
自己一开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感觉思考都变得困难起来了…
不想被冷落,不想被怀疑。
想要被重视,想要被信任。
想要被爱——不,想要被爱抚。
想要被爱抚,想要被爱抚。
“我就是想要得到您的爱抚啊——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种事都听不出来啊!?”歇斯底里的声音。
对方的动作再度停滞,空气又被难以忍受的沉默填满了。娜斯柯觉得她听见了某种细微的声音,像是布料磨蹭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其中又有节奏地混杂着其它的声音。后背上对方那光滑的睡衣的质感消失了,对方胸腔中发出的跃动声变得更为明晰了,娜斯柯屏住了呼吸。
她感受到温柔的肌肤贴上自己光滑的脊背,并且那柔软的质感传达出的压力正越来越大,似乎因为距离的贴近而变得扁圆起来了。维持了这种令她感到无比羞耻、暧昧的姿势片刻以后,席璐尔开口了,娜斯柯甚至觉得她没有发出实际的声音,而是通过那气音中传递着的音调和语气听出她到底说了什么内容。
“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很难吗?”对方悬停在腋下的手又重新攀附回了她胸前的乳肉上,这使得她的心跳变得愈发猛烈起来,几乎快要淹没过对方胸腔内传达过来的跃动感。
与刚才粗暴的动作不同,那指尖传达的温度似是要将脆弱的女骑士点着一般,颇有耐心地勾勒起她圆润好看的乳房的轮廓来。女骑士被这温柔的爱抚折磨得有些难以忍耐,腰肢又绷直向下磨蹭起地毯,尾椎骨处酥麻的感触使得她不安分地向上撅起臀部,模样像极了发情的猫咪。
起初只是痒感,但伴随着那温柔的手指打转半径的收缩,愈是靠近乳尖、掺入的快感便愈是明显,那缓慢温柔的爱抚便愈是难以忍耐,慢条斯理地折磨着女骑士。娜斯柯试着主动挺起胸膛,将那因为这挑逗而再度挺立起来的乳珠送到对方指尖,对方的手指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轻轻地绕着乳晕打着转。这让女骑士愈发抓狂,双手向前抓挠起地毯来分散些许注意力。
终于,在不知抚摩了多少圈乳晕之后,对方的指尖贴上了乳尖,并且用那指甲小心翼翼地搔刮起乳首来。像是得到了解脱,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泥沼的女骑士开始激烈地震颤,而这震颤带动了脊背上的两团柔软,波浪翻滚的感触使得女骑士愈发兴奋地抓挠起地毯来。
娜斯柯依稀听见对方的轻笑声,但却因为那乳尖被人捏住搓揉而没有余力去判别这笑声中蕴含的感情。那恶劣的揉捏动作很快转为了指缝的刮蹭,她能感觉到对方用双指夹着自己的乳首,并且抵着地毯上的狭小绒毛磨蹭起来,这次又是痒感盖过快感了。她看不见自己胸前的状态,却一味地想象着那千万根绒毛一起扫过乳尖的场面,她将那场面在脑海中放大千万倍,快感也像是一并被放大千万倍一样难以忍受起来了。
她先是摇头,细碎的呻吟中夹杂着拒绝的词语,但当对方遵从了她的心意放缓动作时,她又更加急切地摇起头,用着下作淫荡的字词渴求着主人的爱抚。在这纠结的循环往复中,时间的概念像是随着她的理智一起被拆解、碾碎了。她甚至不记得对方是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上下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对方又是什么时候匍匐在自己胸前的。
她觉得自己的双腿也渴望起与对方的裸露肌肤交缠,因而伸手去解那腰带,但自己的手指却像是被外力牵引着、往自己的腿间伸去。她摸到的那块布料已经因为湿润而紧紧地黏连在蜜唇上了,她试着捏起那块布料,指尖却总是不安分地带着那小块布料刺入自己的蜜穴来。
她又听见席璐尔轻笑一声,胸前的乳尖传来了滑腻湿润的感触,并且伴随着淫靡的水声与咂嘴声。她知道这是那恶趣味的主人故意发出的,而被这声音不断刺痛的羞耻心却将她搅得愈发兴奋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几乎可以用浪叫来形容,尤其当好心的主人终于帮助她那迷了路的手指找到正确的地方,帮助她褪下碍事的布料,与她裸露的双腿交缠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几乎兴奋地难以呼吸了。
她睁开那已经满是生理泪水的模糊的双眼,觉得匍匐在自己胸前吮吸、舔舐着的席璐尔像极了孩童。但是又在她几乎完全沉沦进了这桃色的幻想的时候,席璐尔灵巧的、修长的脚趾抵着她的足底轻轻地磨蹭起来,给她带来了难以忍耐的痒感。
她感觉到那柔软的脚趾先是在自己那前脚掌上磨蹭,随后又在自己的足心处轻轻地打着转。她情不自禁地想象起主人那优美的脚趾弯曲着在自己足底肆虐的具体画面来,这让她更加欢愉卖力地呻吟起来。她甚至在想,倘若自己那好心的主人愿意用脚掌代替手掌来抚摩自己,自己一定会比现在表现得更加愉悦淫荡。
在她那最后一丁点的残余的理智被碾碎之前,她感受到的是对方的脚趾与自己的脚趾相交缠的甜蜜感受。
娜斯柯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她觉得自己睡得很沉,但是身上的肌肉却传达着酸痛的感触,尤其是腰肢与大腿,几乎快要散架一般地隐隐作痛着。或许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她觉得今天醒来时的喉咙异常的疼痛沙哑,而往常的眼睑处的黏腻感觉也变得更为难以忍受。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席璐尔正端着茶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她低头看了看,那裸露的饱满的乳房使得她仓惶地尖叫一声,红着脸将自己整个人塞入被子里。她捂住耳朵,痛苦地紧闭起双眼,像是想要将回想起来的那些淫荡、下作的回忆全部从脑海里驱赶走一样。
“都做了那么多了,事到如今还不愿意坦诚地面对自己的主人吗?”
“你恪守的信条已经被你自己踩在脚下了,亲爱的。”
“你以后就只会忠于你的主人,忠于你的欲望了,对吗?”
她听见被子外面的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这话,然后被子的一角被掀开,塞入了某个东西。面颊红透的娜斯柯愣了几秒,随后那起那东西仔细地端详了一小会儿,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那是一条沾满了水渍的款式朴素的内裤。
坦白地说出“想要”就那么难吗…席璐尔往茶杯里丢入两块方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种教育方式,对于这位不坦诚的女骑士而言太过激进、太难以接受了。
或许她依然会在今天晚上、明天晚上、未来的某一个晚上逃离自己吧。
然后呢?
继续逃跑,逃离那位名叫席璐尔的恐怖的主人,逃离自己那下作、淫荡的欲望,逃离面对真正的自己。
这茶又太甜了,席璐尔觉得喉咙有点疼,她使劲吞咽了两口口水。
如果你觉得逃避有用的话,就去吧,我会用我的热泪诅咒你的,我会用我的热泪祝福你的,愚蠢的骑士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