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梁清漓与薛槿乔谈了很久,一直到吃完饭的时候,才携手从薛槿乔的书房里出来。
我暗地里对梁清漓问道:“你们聊了些什么啊?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梁清漓笑盈盈地说道:“这是女人家的小秘密,夫君便不要刺探啦。”
“好吧好吧,能有人说话总算是好事,我控制得住好奇心。”
话虽这么说,但餐桌上,薛槿乔除了与薛父和姨娘聊天之外,更是与梁清漓有说有笑的,与之前数日礼貌友善,但始终带有三分陌生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不仅是让我觉得甚是诡异,连谭箐都时不时将视线扫来,神情玩味。
用完膳后,薛槿乔与梁清漓两人先去洗漱,留下我和谭箐在膳厅里。
她打趣地问道:“你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是吧?当真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啊。”
我呸了一声:“瞎说什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们突然变得关系这么好,我也摸不着头脑。”
谭箐乐呵呵地说道:“后宫和谐友爱,总比争锋相对好吧。我看你得趁热打铁,大被同眠,一龙双凤……”
我向这个满脸贼笑的女人挥了挥手,阻止了她龌龊的畅想:“你可给我差不多一点,笑得也太猥琐了。”
我与谭箐拌嘴了一通之后,洗漱了一番准备上床睡觉。
梁清漓并膝坐在床上,正就着油灯在读一卷书籍,见到我时甜甜地笑了。
“在读什么呢?”
“奴家提起尚在闺中时曾读过的一些诗词集,薛小姐虽然自述不对这些诗词笔墨有兴趣,但家教甚严,也是通读过数遍的,刚好借与奴家重温。”
我坐在她身旁道:“家里那些还不够你看的是吧?这次你跟她交上朋友了,刚好可以从她这儿多借几部书。”
梁清漓合上书本,托腮望向我道:“好啦,奴家知道夫君一定有许多想问的。能说的,奴家也不会刻意瞒着夫君。”
我亲了亲她光滑的脸蛋道:“就知道清漓不会让我眼巴巴地就这么忍着的。其实我也不是有什么特地想要刺探的东西,只是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变化有些好奇。薛槿乔这人可不是什么会与人随意交心的女子,连唐禹仁这个与她相识了十年的老友,其实都是工作关系大于一切的。”
梁清漓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依在我身旁,沉吟道:“朋友么……同是天涯沦落人,香山居士的这句诗,也许是最符合奴家与薛小姐投缘的描写。尽管她看似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奴家却与她实则是同病相怜,有着相同疤痕的人。也因此,便是身世、经历大相径庭,彼此端详时,惊觉像是在看镜中的倒影似的。”
我轻声说道:“这么合得来吗?”
梁清漓稍稍抬起头来,微笑道:“是的,便是夫君,有些事,有些话,奴家也羞于启齿。但是在面对薛小姐时,却发现能够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她清澈的眸中突然多了几分感慨:“甚至,奴家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为何薛小姐会倾心于夫君。你当初在清风山下从匪人手中救出她时,便已成为了她这一生中最特别的男子。也许你作为男子,作为拯救之人,难以想象女人家失了清白,生不如死的场地,也因此难以理解她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感激……但奴家能够理解她的感受,因为夫君也同样将奴家从一个相似的地方解救了出来呢。”
说到这里,梁清漓有些怅然地说道:“薛小姐与奴家的痛楚,与夫君的结缘方式,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了,奴家想要视她为情敌,都不忍心呢,因为奴家实在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她的难处与痛苦。甚至,奴家比她更幸运,因为奴家有夫君这么一个心灵相通的伴侣,而她却没有。”
我不禁点头道:“是的。我是她的朋友,但也许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也许表面上豪爽平和,但实则骄傲得紧。你若能跟她当上知己好友,那对你们俩人都是好事。”
“嗯,其实若奴家与薛小姐并没有遭受那些苦难,仅仅是平常地像闺中女孩子家那样结识,说不定我们也照样能够投缘呢。只不过,有了这些共同的伤痕之后,奴家才能够切身地理解她,而相信她也同样能够反过来理解奴家。”她叹了口气道,“只不过,如秦前辈所说的那样,能够达成如今的这种理解,所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
听到这话,我不由自主地点头道:“你与她这么合得来是好事,是大大的好事。我一直认为,想要过一段完整的,平衡的人生,要各方面都要有建树和发展。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人生中必不可缺的东西。我能为你提供前者,甚至从许多层面上来说,你也是我最贴心的知己之一,但是爱人终究不是朋友,终究缺少了一点那种关系能够提供的价值。”
“提供的价值么……”梁清漓将这段话来回咀嚼了数次后,突然问道,“夫君,若是没有薛小姐的帮助运作这么多宝贵的人情关系,我们能够跨过这层层阻碍,插手于朝堂之上那些大人们的意愿,为梁家,为所有赈灾案中被冤枉的人们,带来公道么?”
我垂下眼帘道:“……我相信,有你我,有禹仁这样的人同心协力,总能想到适合的法子让这些罪行被审判的。但,槿乔的努力确实也是我们目前所获得的成果中,必不可缺的环节。”
“这次人情还了,加上她从右护法拳下救我的那次,我在清风山下救她的那笔债,怎么都偿清了。我虽然不在乎这种东西,也对她说过几次了,但我知道她一直挂念在心里。你大可与她说,不必再让这份情压在心头了,这次换我欠她啦!”我对爱侣笑道。
梁清漓却没有我这么情绪活泼,而是有些低落地说道:“夫君,归根结底,想要对抗权贵,也只能依赖另外的权贵,去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所定下的规矩内挪腾,不是么?若规矩从一开始便不公平呢?这样苦苦争得的公道,又何谈公正?”
我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秀发,斟酌着语言说道:“是的,依照你我最完美的设想,大燕的律法本身就有纠错、补漏的功能,并且是能够自发性地发现如赈灾案这种腐败和过错,主动向上求得一个应得的,公正的判决。但我们所居的人世间,并不是一个如此完美的地方,而是需要自己去争,去辩,去比那些全然不在意不公与痛苦的人更懂得该如何去利用朝堂的规则,才能获得一开始便该给予自己的结果。”
“是否没有了咱们这种顽固的凡人,没有了禹仁这种身在暗处,心向光明的官差,没有了槿乔这种能够以平等慈悲的心感受平民痛苦的权贵,便再难以纠正错误,出这口恶气呢?”我沉默了片刻后,苦笑道,“我不知道。我希望事实不是如此,但……恐怕这就是我们身处的这片俗世里,最令人无奈的真相。世上那么多不如意的地方,注定没有什么是能够完美无缺的,我们只能尽己所能地去让自己的良心满意,而不是淹没在那污流里。你对于这世道的黑暗面,见识得远远比我多。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梁清漓比起双眼靠在我肩上,有些怅然地道:“奴家只是……失望。应然发生的,与实际发生的,总有天差地别。每次奴家所期望的那种结果最后只是成了奢望时,也难免失落。虽然不至于让奴家认输,但仍然好难过。”
“……不过,也许奴家得转变心态了,如奴家以往那般自艾自怨,无济于事。既然这是大燕无法改变的现状与规则,那么奴家唯有适应它,并去成为一个能够在这些条条框框里仍有选择余地的人。唯有如此,才能保护夫君,保护小玉,与所有奴家在乎的人与事。”
梁清漓忽地睁眼,温和的杏眸中亮起了炽热的光芒。
在那熊熊燃烧的坚定意志之下,我看到了在自家娘子身上罕见的野望。
这让我有些唏嘘,也有些自豪。
其实,也许她并不需要我引导了。也许从一开始点燃了她心中的火炬之后,她便不再需要任何人去将她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呵护。
饶是如此,我依然感到心里一阵几乎要将我的胸口撑破的闷痛。
我多么希望她从未需要经历这些令人蜕变的痛苦,多么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回到过去,改写那些悲剧。
但,我又无法否认,也许正是这些磨砺,才铸就了这个让我如此深爱的女子。
梁清漓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突然地低沉了,悄声问道:“怎么了?”
我涩声说道:“越城与聚香苑严酷的土壤里,终究是长出了一朵骄傲而坚强的花儿,足以面对这世道的一切困境,也足以为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开辟出港湾来。但我却宁愿你从未碰上这些事,从未拥有这么坚强的内心,一辈子都能够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当梁家的掌上明珠。”
“奴家不会说,自己永远会是漂漂亮亮,让夫君欣赏,喜爱的一个女子,只为夫君的想法和期望所活。因为不仅夫君不会愿意如此,奴家自己也不再会做那样的人了。”梁清漓深深地望着,柔声道,“但是夫君永远会是那个让奴家从之前怯懦而迷惘的青鸾,寻回自己,变成如今的梁清漓之人。”
她双眸中的神光没有之前那么绚丽,却如潺潺溪水,温柔而清澈:“与夫君在一起,便给予了奴家大仇得报之后,这一生的所有意义。而在此之前的那些痛苦与屈辱,都是为了让奴家能够见到夫君的试炼而已。奴家什么都不后悔。”
我紧紧地拥住她,眼眶发热,没有再言语,只有猛然鼓动的心跳传达了那无需字句都清楚明白的爱意。
虽然这段等待的时间感觉很长,但实际上我们进京才不到十天后,大燕皇帝的旨意便从宫中传了下来。
薛家长女从六品的武校尉直接跳到了正五品的副都指挥使,赐白银万两,蜀锦千匹,牛羊四百头,良田五百亩,与价值数千两的琳琅珠宝。
宗勤大师作为这次行动的另一个负责人,也得封价值万两的赏赐。
我,梁清漓,唐禹仁,乃至濮阳一行的所有同伴们,也获得了沉甸甸的赏赐。
我,梁清漓,与唐禹仁三人的军功奖赏尤其丰厚。
唐禹仁是玄蛟卫,不能另任官职,因此获得了一笔重重的钱财奖赏,其中包括了一套在白虎区的宅子。
除了钱财之外,我捞得了个正八品的兵曹参军事,而梁清漓虽没得封有实权的官职,但也分了个散官位,成了从八品的御武副尉,有了顶官帽可戴了。
恭敬地送出内侍省前来宣旨的大内总管,笑容可掬但实为二流高手的王公公之后,我花了数分钟清点完那长长的卷子里列出的财物奖赏,对梁清漓说道:“好啦,原来我还在想战后该怎么经营生意,做个富家翁,现在有了这笔赏赐,坐吃山空都没问题了。”
梁清漓有些拘谨地待到王公公出了府之后,才松了口气道:“便是爹爹在世做官时,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只是彼时的越城知州而已。而刚才王公公却是带来了由天子亲笔的旨意,人生的际遇,当真是难以预料。”
我笑道:“如今你可是大燕官府认证的正式散官了,入衙门可不拜县令,进出八府任意场合,识得你身份的白身都得尊称一声梁副尉,每年还有二百四十贯钱的俸禄可领。这是你应得的,感觉如何?”
加上我那每年三百贯钱的俸禄……咱们也是年收入五十多万的高收入家庭了,而这才是两个八品官的待遇而已。
在燕朝当官真的是经济方面的最优解。
梁清漓表情有些矛盾,既是欣喜,又是失落:“此番成就,是奴家从未体会过的。除了夫君与小玉之外,最想与之分享的人,便是师父了。可是,一想到这份荣华富贵是靠着花间派的关系,离间施计得来,奴家又有些不想让她知道。”
我缓缓点头道:“或许如此,换个人来,可能甚至会觉得你是个叛徒。但是你师父的格局不止于此,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何况,每个人,每个组织,都要为其选择而承担相应的代价。花间派投敌的行径纵然让她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地位与权势,但总会有不赞同这份行径的门人,选择不同的道路的。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反对过你与林嫣然的关系,便是因为她也认同这份理念,有着比世人更包容的心胸。”
梁清漓抿唇道:“奴家……奴家很是担心师父。京城事了,夫君便要与三妹前往建宁。师父也许也在那里……奴家真的不能同行么?”
数日前,我确实是表示了自己对爱侣安危的担忧,并且以此为由不愿她一起涉险。
但是此时见到她哀伤的表情,想起昨日她眼神中坚决而明亮的意志,我突然又迟疑了。
去见林嫣然这件事,不带上这个与她相处时短,却情投意合的爱徒,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这次若不是梁清漓坚决地要与我们同行,断然没可能抓到严家的线索。
也许前往建宁时,也会有同样的机缘?
“我……让我想想吧。”我迟疑地了几秒后,如此说道。
梁清漓察觉到我语气的转变,嘴角勾起成一个动人的笑容,啄了啄我的脸:“一切由夫君决定,奴家绝无怨言。”
若要说薛府上最开心的人是谁,那除了家主薛慎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今天见到他,并且向他问好祝贺时,这个平时颇为自矜,作风稳重的中年男子喜形于色,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在场,我毫不怀疑他会直接跳起舞来。
而他也绝没有在过去的这几天闲着,而是一直在忙着筹备足以与这份功绩匹配的庆功宴。
虽然该知道的人在旨意传达下来之前,甚至在我们入京之前,便知道了,但是那毕竟是暗地里的认知。
像如今这样,以大燕天子为首宣告天下右护法伏诛的大快事,却正是薛慎这个做父亲的需要庆贺的良辰。
三日后,薛慎将朱雀区的大酒楼,永和楼,整座包下,设了流水宴席,将所有听闻了这响彻大燕的新闻,前来想对碧华手祝贺的人们都招待了。
然而只有薛家最亲密的盟友,还有京城身份最尊贵,并且亲身前来拜访的贵客,才得以进入薛府赴宴,对薛槿乔本人献上贺意。
府内,我穿着那套由锦绣衣庄精心准备的新衣,右手侧是唐禹仁,左手边是梁清漓,再下一位是谭箐,坐在次席的长桌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桌子对面的那三人。
在我对面的人也并不陌生,是前段时间刚见过一面的玄蛟校田道之,而在他身旁分别是一个身形高挑,容貌艳丽的长发女子,和一个俊秀的青年和尚。
相对于剩余的桌子,我们这一桌可以说是除了坐了那对武功与容颜同样令人惊叹的师徒的主桌之外,最惹人注目的一个,成分相当精彩。
长发女子名为卓文雁,是薛槿乔的师姐,昆仑掌门郭振北的二徒弟,户部尚书卓肃的长女。
她穿了一身赤红色的石榴裙,红霞中掺有金黄色的纹饰,富丽而明艳,多一分则烂俗,少一分则不够华贵。
这在几乎所有寻常女子身上都会难以驾驭的长裙,配合以卓文雁那对几可称之为盛气凌人的明锐双睛与她一举一动中如孔雀开屏般的骄傲,却是浑然天成,相映成辉。
一袭月白色僧袍,嘴角带着温暖微笑的俊僧人则是这一代的五台寺大师兄,“伏魔禅杖”真离。
真离虽然不比薛槿乔这个靠着对抗青莲教和宁王军的几件事迹做实了年轻辈第一人的大明星,但在三年前下山后逐渐闯出了名头来,也不负五台寺的重望。
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三十六路伏魔棍是五台寺长兵器中,气势最雄浑,也是对臂力要求最严苛的一套棍法。
真离却并不是那种彪形大汉,恰恰相反,他气质脱俗,容颜俊逸,看起来更像个风流倜傥的文质书生,或是个拈花轻笑,禅意十足的神僧,而不是一个挥舞着十八斤重的降魔檀杖时,裹挟风雷,泼水不湿的豪迈罗汉。
而卓文雁贵为掌门嫡传,却并不怎么行走江湖,因而名声不限。
不过我有唐禹仁这个通晓武林的达人,与薛槿乔这个同派师妹,自然也听闻过这个昆仑派弟子的名号。
这一代的弟子辈虽然不如二十年前的昆仑四杰那么群星闪耀,但有薛槿乔这个面子里子都不逊当年李天麟的高个儿撑着,也不叫人失望。
卓文雁正是剩余的这些弟子辈中,最出色的女性弟子。
她没有修习家传的《玉心诀》与曾经威震江北的《长江断浪刀》,而是靠着过人的天赋学得了掌门真传的《五岳罡元》,甚至得以观摩《山川真形》和《江海真形》。
这两道不似功法也不似内功的秘笈乃是昆仑的不传之秘,据说是当初昆仑初代掌门走遍大燕万里江山,领略了神州山川流水的风情气韵之后,配合自己已明心见性,触摸到至纯至诚境界的武道精神与浩瀚拳意,在昆仑山壁上刻下来的两副画图。
之后的每代掌门在日夜观摩这两符画图之后,都会从其中领悟出一门新的武功,以至于到了这一代时,已成为了某种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成为了铁规的门槛:不能从山川江海真形中领略出一门绝妙武功的人,不配当上掌门。
郭振北名扬天下的《天河剑法》便是从中创出。
卓文雁能够有此机会拜郭振北为师,甚至观摩山川江海真形,资质与实力可见一斑。
当然,因为她的姑姑是郭振北的二房姨娘,也有人暗中编排她是靠着这层关系才能拜入掌门门下,甚至得以修习这六大派之首的至高武典。
八卦流言且不论,此三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大燕武林和官府年轻一代里拔尖的才俊。
便是名声不显的田道之和卓文雁,在真正的内行人眼中,也不逊真离这个佛门大师兄。
相对之下,坐在他们对面的四人可谓是“平平无奇,其貌不扬”了。
但周遭消息不够灵通的也许还会疑惑,这三人却可不会因为我们几人是无名之辈而有轻慢之意。至少,田道之和真离不会。
田道之一入座便与我们和善地打了个招呼:“诸位,我们又见面了。禹仁,顺安一别,多月未见,你还好吗?”
唐禹仁难得地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回应道:“确实有一段时日了,道之。听说你从怀化逃出来后直入京城求见左统领,可是有什么收获?”
田道之压低了声音道:“确实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收获,宴后咱们再谈。”
两个玄蛟卫鬼鬼祟祟地在聊天,真离则双掌合十对我们行礼道:“阿弥陀佛,听闻四位施主与宗勤师叔在青州对抗叛军,未曾想到竟会做出一番如此惊人的功绩,实在是大燕之幸。”
我客气地回道:“过奖过奖,我们只是稍微出力了而已。说起来,你是真守的师兄吧?他也与我们同入同出,此次封赏亦有份。”
真离温和地笑道:“正是。真守是寺里尤为机灵的师弟,因此寺里长老也放心他下山来与师叔带领的僧兵团同行。”
我们闲聊了几句后,始终未开口的卓文雁终于也加入话题了。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我和梁清漓,然后在谭箐身上停了一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疑惑,最后定睛与我对视。
“听师妹说,你与右护法硬对硬地战了数十回合不败,不惜以性命相搏将他缠住,才为师妹赢得足够时间赶来。”
卓文雁利剑般的目光有着三分质疑与不信:“我观你五脏之气虽成,行气却多有不畅,明显是旧伤未愈,不过三流之境而已,怎么可能在右护法这种大高手拳下走过三合?”
这句质问一出,桌上的氛围顿时多了几分紧张,田道之与唐禹仁也住嘴往我们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