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的一声,那边的交手也分出高下,程宗扬终究不敌,镭射战刀被李辅国一双肉掌生生拍碎。
李辅国唇舌已经脱落,牙齿和牙床暴露在外,如同骷髅。
他鬼魅般一闪身,抢到程宗扬身前,然后如法炮制,双手齐出,抓住程宗扬的下巴和肩膀,张口朝他颈间咬去。
烈火般的珊瑚叉疾刺过来,锋芒直逼李辅国的下颌,要将他面颊刺个对穿。
千钧一发之际,李辅国脖颈如同无骨蟒蛇般一拧,珊瑚叉紧贴着他大张的牙齿刺过,险些刺穿程宗扬的喉咙。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奋力一挣,挣脱李辅国的手掌,一边叫道:“谋杀亲夫啊!”
“嘁!”杨玉环不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睡了小潘呢,原来净吹牛逼了。”
“……这会儿是扯这事的时候吗?”
“怎么不是?”
珊瑚叉红光大盛,杨玉环一边攻向李辅国,一边伶牙俐齿地说道:“我还以为我要排最后一个,将来少不得被她们合伙欺负。想起这事,我就糟心,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这下好了,后面还有小潘呢,本公主可算不用垫底了。”
“咳咳,别瞎说,人家是光明观堂的弟子。”
杨玉环这会儿倒是好说话,“行吧,反正她也是个雏。死太监,不许躲!”
杨妞儿曾说过,处子的元阴之体对蕃密的秘术有克制,现在看来似乎不是瞎扯。
李辅国出手谨慎了许多,对她的攻势能避则避,不多时,便肉眼可见地落在了下风。
程宗扬趁机调息片刻,方才那一轮佛掌,他自己硬扛了七成压力,与窥基交手时吸取的尸傀死气几乎耗尽,如果再来一轮,只怕要当场吐血。
一路施展九阳神功,经脉也临近极限,就像被烈火焚烧过一样,寸寸作痛。
好在生死根中的寒意已经化解,不然自己绝对撑不到现在。
杨玉环攻势如潮,将李辅国的肉身逼得步步后退,忽然她玉手一扬,珊瑚叉蛟龙般飞出,直刺李辅国小腹。
李辅国已经退到琉璃净光的边缘,避无可避,他双掌合什,尖声道:“护法天尊何在!”
一团黑雾出现在净光外,接着一只巨大的眼睛张开一线,仿佛从沉睡中刚刚苏醒的魔神。
“我,弥勒真身,赐奉元阴佛女,于汝飨禘!”
一双巨手从黑雾中伸出,透入净光,将袭来的珊瑚叉一掌拍飞,然后朝杨玉环抓去。
“不好!”
程宗扬不等真气回满,便急忙凝出战刀,电弧激荡间,重重砍在巨手的中指上。
那只巨掌被挡住一瞬,然后屈指一弹,像弹开一只苍蝇般,将程宗扬轻易弹飞,随即重重握下。
杨玉环仿佛被困在巨掌围成的天牢中,无处遁身。
眼看就要被巨掌抓住,她清啸一声,然后双手交握,结成太极印,接着发上的金钗,髻后的玉簪,耳下的明珠,腕上的宝镯,腰间的玉佩、香囊……
至少七处同时绽放出玄光。
作为道门护法,太真公主身上从来都不缺符箓,此时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身上的大威力符箓尽数激发,即使是魔神降临,硬撼之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李辅国眼睛微微眯起,那只正要握紧的巨掌停顿了一丝,另一只巨掌无声无息地探出,往白霓裳捞去。
“当心!”程宗扬被弹飞时离得最近,当即双手持刀,奋不顾身地斩下。
电光迸起,魔神手掌被砍出一个巨大的豁口,黑气奔涌。
李辅国发出一声嘶吼,催动魔神不管不顾地往白霓裳抓去。
方才被拍飞的珊瑚叉横射过来,白霓裳反手握住叉身,然后皓腕一翻,往魔神的掌心刺去。
巨掌毫不停顿地握下,裹住白霓裳修长的玉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被召唤出来吸取元阴血食的魔神震动了一下,然后像气泡一样消失。
白霓裳唇角溢血,双目却是闪亮。在她右腕上,套着一只有缺口的白玉玦,玉玦的缺口处绽放出莹白的光芒。
珊瑚叉的另一端,深深刺进李辅国的小腹,几乎穿透他的腹腔,将他钉在琉璃净光上。
李辅国胸前的伤口再度绽裂,鲜血狂涌,腐烂的嘴巴淌下融化的血肉,一侧的颧骨也开始崩碎。
他嘶声道:“你!不!是!元!阴!之!体!”
“好你个白小痴!”杨玉环叫道:“你真跟他睡过!”
“这回信了吧?还以为我骗你呢!”
白霓裳骄傲地扬起下巴,“羡慕吧?眼红吧?告诉你,程郎不但亲自取了我的元红,还用我的元阴疗伤呢。”
杨玉环叫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哎呀,我都忘了,你还是个雏,跟你说你也不懂。”白霓裳道:“等你破了处,再来跟我说话。”
另一边,李辅国死死握住深入腹腔的珊瑚叉,嘶声道:“该死的贱婢!该死的淫妇!”
方才他接引护法天魔,拿处子的元阴之体献祭,眼看杨玉环符箓周全,才转头盯上了白霓裳。
谁知一副天生媚态的潘金莲尚是处子,身为瑶池宗奉玦仙子,本该冰清玉洁的白霓裳反而失了身。
这样的错漏,足以引来护法天魔的反噬。仓促之间,李辅国只能拼着利叉入腹,也要先强行驱散天魔。
接连失算,让李辅国看向程宗扬的目光愈发狠毒邪异。
在他的六道神目之下,这个年轻侯爷心底的隐秘一览无余,与诸女的纠缠清晰如画,如在目前。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竟然能骗过自己的六道神目?
也许他是有大气运在身,能够掩盖天机?
眼看自家伤痕累累的肉身就要崩解,李辅国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同生共死!”
虚空中蓦然伸出无数血红的藤蔓,蛛网一般纵横交错,一道道缚住他破碎的肉身,甚至钻进伤口,将那具岌岌可危的皮囊束紧。
与此同时,无数血藤四面八方往虚空中伸去,一直延伸到未知所在。
大明宫。护国天王寺。
庭院中白雪皑皑,已经不见那座庵堂的痕迹。由宫室改建的大雄宝殿内,一尊金身佛像拈指趺坐,目露悲悯。
只是此时它肚腹露出一个大洞,身着紫袍的卫国公李药师挥袖拂开泥土,然后盘膝坐在佛像腹内,垂目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忽然温度骤降,空气中仿佛凝出细碎的冰晶。
无数血色的藤蔓从虚空探出,四面八方飞舞着往佛像卷来,似乎在寻找依付的目标。
李药师双目张开,额头泛起一缕缕血红的痕迹,在皮肤下蠕动挣扎,似乎要透体而出。
李药师双手结印,沉声喝道:“临!”
皮肤下蠢蠢欲动的血痕应声消退,被生生压服下去。
片刻后,“呯”的一声轻响,李药师眼球上一根细微的血管爆开。一条腥红的血丝从他眼角钻出,往空中探去。
失去目标,正漫天飞舞的血色藤蔓如同听到召唤,在空中斗然加速,一窝蜂朝端坐在佛像腹内的李药师涌去。
“兵!”
从眼角探出的血丝齐根而断,四面探来的血藤齐齐顿住,李药师双目低垂,眼球上洇出的血痕被迅速吸收。
那些血色藤蔓一寸一寸伸长,带着山岳般庞大的压力,离佛像越来越近。
李药师双手再度结印,“斗!”
伸来的血色藤蔓如临大敌,枝条蜷缩着往后疾退。
冥冥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正在后退的血藤同时弹出。
“者!”
血藤只微微一顿,随即加速冲来。就在这时,一条血丝从李药师颈间钻出,然后越来越多,在他的紫袍下蠕蠕而动。
“皆!”
李药师手印再变,他紫袍破碎,露出里面铁黑色的战甲。
无数血丝从战甲的缝隙间伸出,又被强行镇压,一波一波此起彼伏,不停涌动,仿佛在与空中的藤蔓遥相呼应。
“阵!”
李药师体内钻出的血丝再次被阻,玄黑色的铁甲恢复了平静。
“究竟涅槃!”大雄宝殿内响起一道尖亢的嘶吼,“同生共死!”
李药师脸色变得苍白,双颊凹陷,似乎浑身精血正在飞速流失。
他双手十指如飞,一字一印,“列!”
“前!”
“行!”
那些血色的藤蔓密密麻麻围住佛像,离李药师的战甲越来越近。
李药师目光越来越亮,映出四周涌动的血藤。浓冽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暗红的血藤扭动着,顶端不时伸出新芽,弹出锋利的钩须,挂住佛像。
“咔!”
佛像的头颅不堪重负,从颈部断开,巨大的佛头坠入血藤,转眼便被吞噬。
殿中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无数血藤同时弹起,钩住李药师的身体,然后撕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肉。
李药师双手交握,喝道:“解!”
乌黑的玄甲像被解开一样前后分离,成团的血藤涌入甲内,扑向李药师的肉身。
紧接着一声清越的剑鸣冲天而起,蠕动的血藤瞬间僵硬,然后寸寸碎裂。
玄甲内并没有肉身,只有一柄锋锐无匹的长剑。剑气纵横间,无数血藤尽成齑粉。
那副玄甲凭空飞起,在空中一件件拼接起来,勾勒出李药师的身形。
李药师抬手一召,那柄长剑落入掌中,化为了一颗浑圆的银白色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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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存在于某处虚空的曼荼罗内。
李辅国喊出同生共死,就如同吃了大补丸一样,溃散的肉身迅速稳定,破碎的骨骼变得完好,腐朽处重生新肉,然而只短短片刻,便停滞不前。
“兵解!”
“飞剑!”
李辅国嘶声叫道,“李!药!师!”
他肉身被血红的藤蔓缠绕,鬼火般的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尖利的牙齿开合着,骷髅般的齿缝间淌下污浊的脓汁。
程宗扬叫道:“干死他!”
胜败在此一举,程宗扬全力施为,丹田光芒大盛,一阳、二阳、三阳……七阳凝聚为一,带着骇人的高温往李辅国的肉身斩去。
“如来法身!”
李辅国近乎崩解的肉身佛光大盛,与九阳神功的炽烈气息撞击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丝毫声息,同时一闪,便悄然湮灭。
李辅国双掌合什,细声道:“汝当知矣,佛有三身:一曰如来法身,可知过去;次曰释迦法身,能知现在……”
“狗奴才!你肉身都快碎了!”
娇喝声中,杨玉环双拳流星般撞上李辅国的胸口。轰然一声,李辅国胸膛凹陷,折断的的肋骨从线团般蠕动的血肉间迸出。
白霓裳丢开珊瑚叉,伴随着玉玦的白光,长剑凌空一闪,斩在李辅国腰间,将他腰腹处切开一个巨大的扇形伤口,几近腰斩。
李辅国肉身支离破碎,惨白的碎骨连同腐烂的血肉从身躯上不断剥离,一团团掉落下来。
他张开颌骨,喉中涌出大团的污血,面上却露出凶狞的笑意,“……三曰大日法身,可知未来!”
净光边界的另一端,一具身影从虚空中勾勒而出,李辅国苍老而残缺的真实躯体出现在吕雉身后,与她近在毫厘,几乎甫一出现,就将吕雉拥在怀中,然后张口往她颈中咬去。
利齿切入肌肤,鲜血迸涌,吕雉这时才惊觉,鼻端传来腐朽濒死的老人味,还有阉人特有的污秽气息。
吕雉忍痛扭过脸,然后看到李辅国不可思议的目光。
时隔多年,李辅国清楚还记得他入宫那天的情形。
身上散发着尿骚味的中年太监,笑眯眯收起月牙状的铜刀,“别的娃娃都是哭号震天的,你年纪小小,倒能忍得疼,一声不吭,咱们宫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男人的物件,你再看一眼吧,往后可就见不着喽。哎哟,居然还笑了!”
“好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太监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就跟着爹爹姓李,字辈是忠。这么安静,就取个静字,叫李静忠吧。”
木鱼声中,一名老僧正在讲经,“……有善女子,礼敬三宝,化童子身。”
“大师,为何是化童子身?”
“众生皆可成佛,但若为女子,须先得男身,方可成佛。”
“那……有没有化为女身的?”
“阿弥陀佛。”老僧怫然道:“我大乘显教,岂有如此荒唐之言。”
“这是佛母。”
一个小沙弥指着姿容诡异的绿度母道:“上师说,我们密宗神通广大,若是修行有成,能化身千万,想男就男,想女就女。而且我们密宗还有好多女佛、女菩萨,最是乐善好施,嘿嘿……”
大明宫。凌霄门。
和熙的春风拂面而来,他手持黄绫诏书,立在阶上,居高临下,望着那些脸色惨白的贵人。
“越王谋逆,即刻诛之。皇后同谋,着命废为庶人,幽闭别院。钦此。”
大明宫。宣政殿。
呕哑嘲哳的琵琶曲声中,他将一份鹤顶红投入酒壶,仔细搅匀,然后双手奉上。
“奴才李静忠,恭请陛下上仙。”
大明宫。含元殿。
登基大典上,百官云集,身着紫袍的他当先拜倒。
“臣李辅国,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明宫。清思殿。
曾经乌黑的鬓侧,如今已经添了几许白发,面前的新君,似乎还有些陌生。
他随手夺下皇上手中的奏折,“圣上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
大明宫。紫宸殿。
被夺走奏折的皇上下了诏书。
“……进封李辅国为博陆王,尊尚父,政无巨细,皆委参决。钦此。”
大明宫。右银台门。
被仓促唤醒的他神情阴郁,望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太监。
“好胆量啊。你们几个长本事了,杀人灭口都杀到皇上头上来了?”
大明宫。内侍别省。
昏暗的灯光下,一群内侍交头接耳,密议多时,最后呈上一份名单。
“李昂……也成,就他了。”
朱笔落下,在新君的名字上一勾。他有些疲倦地仰起脸,靠在软榻上。
在他多年来的精心操持下,整个唐国辉煌的外表下,如同一盘散沙。
宗室、大臣、北司、南衙、藩镇、佛门、道宗……
所有势力都被分隔开来,没有任何一方能找到盟友,就连内部也分裂成无数碎片,彼此猜忌、仇视、明争暗斗,攻伐不已。
他就像一个专注的棋手,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掌控着局中每一颗棋子。
窥基野心勃发,就纵容太真公主下他的面子。
朝廷试图集权,就放任节度使统揽军政财吏。
藩镇骄狂,就煽动牙兵,杀帅自立。
门阀势大,就科举取士,擢拔寒门。
文臣结党,就扶植推事院,恣意罗织构陷,使得人人自危。
武将强悍,就压制天策府,架空十六卫,由宦官牢牢把持神策军。
以文御武,以胡代汉,以佛抑道,以道抑儒……
漫长岁月中,李辅国一步一步迈向权力的巅峰,肉身虽然老迈衰朽,心底的执念却未尝有一日消退。
朝中流传着六道神目的神话,传言他能窥破人心,更操持着无上的权柄,即使帝王,也要在他面前俯首。
但没有人知道,他私底下修持密宗神通。
更没有人知道,他足足炼制了三具法身。
一具化身成佛,一具接引神明,还有一具是他的本体真身。
万事俱备,只等待最后的机缘。
终于,一个年轻人受到佛祖指引,万里迢迢将机缘交到自己手上。
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没有再迟疑,只轻轻一拨棋盘,一切便都按照他的设想,一步一步展开。
翦除刘贞亮,把宫中的不安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
调整两枢密使两护军中尉,让他们争权夺利,无暇他顾。
送皇帝升云上仙,将皇权空置出来。
与自己唯一忌惮的李药师定下生死契。
将走投无路的窥基收入囊中。
帛氏想伸手,毫不犹豫地顶回去。
黑魔海投子试探,反手吃掉她的棋子。
太液池的重重禁制,还有不可能被摧毁的曼荼罗坛城……
所有想搞事的存在,一律压服,任何可能的干扰,全数杜绝。
大局已定。
最后是他准备夺舍的肉身。
无论青春年少,还是天姿国色的肉体,他已经见过太多,也用过太多。
他不止一次披上那些美丽而新鲜的人皮,幻想自己化身为仪态万方的女子。
但毕竟都不是自己的。
只有夺舍,用自己的魂魄占据一个属于自己的肉身。
夺舍的目标,他也早已定下。
历经六朝,五朝至尊,大半生都在大明宫中度过,几乎有着与他相同的人生经历……
早在她入宫的第一天,见到她的第一眼,太皇太后郭氏,就成为他心底的执念。
即使她年华已逝,容颜衰老,仍没有半点消减。
别人以为他会夺舍帝王,最可能是一位新君,以独揽大权,满足他的个人野心。
但帝王他见过的还少吗?暴戾的,无能的,昏聩的,荒唐的,软弱可欺的,志大才疏的……
世间男人不过如此,便是至尊无上的帝王,也丑陋蠢笨得令人作呕。
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夺舍太皇太后。
空有尊荣,毫无权柄?不怕。皇权空置,自然就有了掌权空间。
年纪老迈,青春不再?不怕。自己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精血,即使无法返老还童,也能重获新生。
朝局动荡,人心不安?不怕。只要能化为女子,即便天下大乱又如何?
天下危亡,生灵涂炭……
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即使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一百次,自己仍然会第一百零一次选择她的肉身。
一切都如此顺遂,如同有天意在身。
直到这一刻,一颗棋子奇怪地走了一步。
那本来应该是一颗棋盘外的棋子,本不在局中,却突兀地落入棋盘,然后有了莫名其妙的展开。
讲道理,一个远来的不速之客,好歹也是万金之躯,难道不应该明哲保身,远离是非吗?
即使他野心够大,特意入局试图博利,难道不应该躲在安全的角落里,遥遥指挥手下在前搏杀吗?
可他居然像个被人驱使的马前卒,就那么赤膊上阵,一头闯进棋盘。让李辅国一时间分不清他是棋手,还是一颗被人丢出来的棋子。
然后一切都不对了。
太液池的禁制没起作用,拦路的窥基身死道消,曼荼罗的幻境也超过他的预计,连同那位程侯在内,闯进来一男四女。
除了一个羽族血脉的太后,其余四人清一色都是六级通幽境的修为,堪称天下俊彦。
毕竟一位光明观堂首席,一位瑶池宗大师姐,一位长安城人见人怕,鬼见了都发愁的坐地虎,还有那位所过之处腥风血雨常伴其身的舞阳程侯,无不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连李辅国也忍不住见猎心喜。
若是能将她们尽数拿下,连同已经被下院禁制的鱼玄机和齐羽仙在内,这六名姿容相异,却各逞其美的女子,足以满足任何人对任何女性的幻想。
将她们放入曼荼罗,还可以说是李辅国刻意引导下的有意为之,但接下来的发展,就完全突破了他的想像。
除了杨公主,其余三女竟然都跟那位程侯厮混过,当用六道神目窥破那位程侯的隐私时,李辅国心底油然生出一丝怜惜。
多么美好的女子,何苦如此不知自爱?
那程侯何德可能,竟然轻易就折花在手?
是否处子,李辅国倒没有多少纠结。他夺舍是想满足化身为女子的愿望,可不是为了守护被夺舍肉体的贞洁。
相反,元阴之体对密法神通是一种禁忌,必须要先献祭给护法魔神,不是处子倒是能省不少手脚。
于是李辅国悍然出手,引来他毕生从未有过的惨烈教训。
他先下手的是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光明观堂弟子稀少,却在医武两途出类拔萃。先禁制潘女,等若釜底抽薪,事半功倍。
结果潘女虽然在程侯记忆中纵淫无度,却居然元阴尚在。失策之下,李辅国第一具法身被未献祭过的处子之血侵蚀,当即重伤。
李辅国好歹不是雏鸟,虽然本身不能人道,但对男欢女爱并不陌生,立刻意识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男女之事不作,偏要走旱道!如此乖舛无行,气煞老夫!
李辅国当机立断,召唤出第二具法身,接引护法魔神,献祭处子元阴。
这一次他原本的目标是杨玉环,但太真公主就跟刺猬一样,满身法宝,实在太过棘手,于是转而选中了白霓裳。
谁知这位瑶池宗的奉玦仙子又给了他一个惊喜,居然元红已失,第二具法身遭到魔神反噬,同告重伤。
两具法身重创,与李药师的同生共死又被阻断,李辅国不敢迟疑,立刻动用了本体真身。
在潘金莲、白霓裳身上接连失算,他转头盯上了第三个。
这一次他选择最为谨慎,结果也最惨烈。
虽然程侯一行多有掩饰,但汉国吕太后亲至长安,若能瞒过李辅国的眼线,也枉自他在唐国呼风唤雨这么多年。
汉国太后吕雉,先帝驾崩,垂帘近二十年,抚育一子成人,方秉还大政。
这次的选择可谓万无一失!
结果遇上了万中无一的奇葩!
谁能想到,汉国正宫皇后,二十年的太后,尚有一子,居然是处子之身!
“贼子!你个该死的贼子!居然又是处子!”
李辅国如同恶鬼一样死盯着程宗扬,嘴巴开合间,血肉不停滚落。
那具肉身苍老的皮肤寸寸皴裂,无数血红的丝线在裂口中蠕动着,接着头颅像只陶罐一样乍裂破碎,一块一块崩解开来,每一块都保留着难以置信和恨之入骨的表情。
诸女目光投来,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哈哈哈哈!”杨玉环又是惊诧莫名,又是喜出望外,当场失笑道:“原来你也是个雏!”
“还在本公主面前装样!合着你就是光用嘴巴啊!”
被杨玉环毫不留情地当场揭穿,吕雉羞忿欲绝,身后两只漆黑的羽翼蓦然张开,宛若利刃般的翼尖掠过,将那具破碎的肉身拦腰切开,随即紧紧合拢,将自己包裹起来。
“我佛——啊!”
李辅国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嚎,整个空间的琉璃净光随之震动起来。
就在这时,界外的佛影,佛影中的肉身,同时张口吐出一个字:“死——”
破碎的头颅间,一团团血红的丝线蠕动着,如同张开的嘴巴,发出阴森的梵唱,“生!”
“轮!”
“回!”
琉璃净光震动着收拢,笼罩在李辅国破碎的真身周围。
紧接着,一股浓郁到实质的死气冲天而起,那具破碎的肉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一点一点重新拼接起来。